只看见这个几岁大的小丫头,头发有些糟乱,几根呆毛竖立在头顶。
圆圆的脸上被热的通红,一双眼同张长安极为相似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波光的水面。
眉宇间有着不似孩童的淡然。
本应该看上去让人觉得违和的一幕,王虎丝毫没有觉得,他见过比这小丫头还成熟的表情。
记忆里那个穿着红色袄子的小姑娘,双手叉腰扬着下巴道:“既然你不愿意来我家,那我就教你如何野外生存。”
于是他知道了许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植物,都是可以饱腹的,在水中滑溜的鱼儿只用一些饼渣和棍子就可获得。
山里的兔子,用一根绳索就能下套,这些东西无数次在他陷入绝境的时候,让他活了下来。
‘噗通’水声响起,打断了王虎的记忆和勾起的嘴角,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冷然,看向那个小丫头。
她手上的棍子上正叉着一条手臂长肥硕的鱼儿,鲜活的甩动着头尾,想要挣脱桎梏。
小丫头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并不是很满意,把木棍上的鱼儿丢在提前围好的一个小水池子里,继续开始下一轮的等候。
张倾放鱼的小池子快满了到时候,谢元娘昂首挺胸的拉着脸上一个巴掌印的张长安过来了。
张倾见张长安虽然被打了,但是眼底的笑容不似作伪,也就没有在意了。
“哎呦,爹的好闺女哦,这些都是你弄的?”
张长安顶着脸上的巴掌,一脸惊叹的模样,让张倾既心酸又好笑。
“都流放了,竟然还摆架子。”谢元娘察觉张倾的目光,口中嘀咕了一句。
连忙走到河边,手脚麻利的开始把鱼拍晕,从头上拔了一支极不起眼的簪子,几下就开膛破肚了。
“这鱼有些可惜了,若是调料足够,腌制熏干 ,能保存些日子呢。岳父做的熏鱼干简直是一绝。”
张长安压下口中分泌的口水,挽起袖子也要过去帮忙。
谢元娘扭头看他,一脸心疼道:“相公,你刚受苦了,就在旁边歇着吧。”
张长安听完,桃花眸子里瞬间泛着水光,“娘子,这世上也就你最疼爱我,父亲骂我时,母亲打我时,都是你在前为我遮风挡雨。”
“相公~”
“娘子~”
满头黑线的张倾:啊哈~
“时间不多了,热气逐渐下去,也就两三炷香的时间,就要出发了。”
这两人一听,顿时结束了黏糊的气氛,开始干活儿,张长安就在河边搬起石头垒砌了灶台。
谢元娘几乎不用看手上的鱼,似乎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般,就把鱼收拾的干干净净。
张倾回去收了自己晒的半干的草药,点起火来,把草药放入燃放的火堆里,张长安和谢元娘两人把架好的鱼放在烟火之上。
“爹,你去附近的林子里捡一些松塔和松枝过来。”张倾开口,张长安丝毫没有因为张倾是孩子轻视她的吩咐,立马去了。
张长安现在作为唯一一个没有戴枷锁的男人,很是惹眼。
但现在大部分人都是又累又渴,倒在地上睡的香甜,也有少部分人看到他们三人来回折腾,面上露出不屑。
等到张长安走远了,谢元娘把洗干净的双手甩了甩水珠子,才同张倾一同坐在远离火堆的地方。
“那边想让你爹去同官差说,让你爹继续戴上枷锁,换你小姑那个害人精能坐在后面拉粮食马车的机会。”
谢元娘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慨,“你爹只是说些好话,磨叽着不答应惹恼了你祖父,你祖母上手就打了你爹一巴掌。”
谢元娘当时气急了,看着自己相公被打的半边脸都红了,顿时不管不顾起来了,直接拔掉了手上的簪子指着王氏吼道:
“这个机会是我用方子换来的,公爹和婆母为难相公做什么,就这么想要儿媳妇的嫁妆给闺女换好处吗?”
王氏道:“既如此,那你去说,你小妹身娇体贵的,再这么走下去,身子坏了该如何是好?”
谢元娘呲笑打断王氏的长篇大论道:“既如此,那公公和婆母就赶紧想办法啊,为难庶子算什么本事?小妹应该也没这个意思吧,我家暖暖才5岁,也走了好几个时辰,半点没有哭闹,小妹再如何娇贵能同五岁孩童娇贵了。”
“别拿你家臭鱼烂虾同我的卿卿比,她不配!”王氏顿时沉了脸,眼神犀利的看着谢元娘,似乎她的说法污染了张长卿高贵的品格一般。
谢元娘给气笑了,张长安顶着红了半边的脸跪地磕头道:
“母亲说的是,那我们这些臭鱼烂虾就不在父亲和母亲面前碍眼了。”
张尚书听见王氏那么说,心下就觉不好,先是看了一眼其他的儿子媳妇儿,发现他们都低头不语,又看着庶子这幅模样,就瞪了王氏一眼。
“你母亲因为这两日的变故,心情不稳定,讲出的话也不是无意的,切莫放在心上。”
谢元娘道:“无意才是真心话,我家本就不得公婆喜爱,如今更是臭鱼烂虾的,您二位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们就先告退了。”
谢元娘心疼的拉起张长安,转身离开的时候,一直无事儿人一般的张长卿道:“六哥。六嫂,你们不要同父亲、母亲置气,他们也是爱之深,恨之切。”
谢元娘看其他人都一副狼狈的模样,张长卿却一副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受苦的样子,阴阳怪气道:
“爱之深是半点没有感受到,恨之切刚可是真真儿的领教了。”
谢元娘本就不擅长吵架,但是她脑子灵光一现,就似笑非笑的对着张长卿道:
“小妹是怎么想的?也是想让我的嫁妆的方子用来给你换好处去?让你瘦弱的六哥继续戴上枷锁?”
谢元娘一脸真诚的看着张长卿,一连三个问题抛给她,就整暇以待的等着她如何回答。
张长卿一听谢元娘的话,心中恨极,但一想到后面的事儿,她还是咬了咬嘴唇,双眸水光潋滟,“若是如此最好了,长卿心中铭记六哥六嫂大恩。”
谢元娘被气笑了,上下打量了一下张长卿,又打量了一圈张家的儿子媳妇儿们,声音略微放大了些道:
“大嫂走的时候,说的几句话简直让我醍醐灌顶。看小妹脚上的鞋子,不知是哪位侄女儿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