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驿站的人已经动了。
在那个身背黄带子,手举着黄旗子的官差马还没到驿站前。
新的马匹和干粮已经准备好,牵在门口。
还有驿站的官差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茶水站在那里。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官差已经到了驿站门口,翻身下马后,他身后的通身漆黑,只有脚掌是白色的马匹轰然倒地。
这人话也没有多说,端过茶碗仰头就灌入口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算活了过来。
“吾乃千牛卫左将军,何事!”
元湛开口的同时,把自己的令牌给那官差瞧上一眼。
那官差也没有多耽误,喝完茶后就翻身上马,听得元湛如此问,就开口道:
“江南徐敬业起兵造反了!”
留下这句话,那翻身上马的官差已经跑出去好几里地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造反?在王朝最兴盛的时候出现了造反?
众人面色各异,只有张倾蹲在那匹倒地的马匹旁边打量。
马是一匹好马,四个蹄子上的马鞍磨损的厉害,一直快马加鞭没有歇息,累的昏死过去也是正常。
只有鼻息在不停的喘着粗气,胸腔来回起伏,做最后的挣扎。一双如玛瑙般透彻的眼睛倒映出张倾小小影子。
驿站的驿丞也蹲在张倾的身边,打量着黑马的雪白色的蹄子略微有些惋惜道:
“踏雪寻梅的好马,可惜活不久了,只能杀了吃肉了。”
张倾歪头看着驿丞道:“我们能买下来吗?”
驿丞倒不知还有这种好事儿,朝廷律法里规定“主自杀马牛者,徒两年。”
所以他们只能先去官府报备,然后生生的等着这马咽气后才能食用。
但马肉干柴腥膻,味道不及猪羊之肉,他们也都是一人分些回家打打牙祭。
余下的流放到市场卖些铜钱,分一分罢了。
……
等到出发的时候,张倾牵着将将能站起来的马儿,留下驿丞独自站在驿站门口,风中凌乱。
张长安看着张倾宝贝一样的对那匹通身漆黑的马匹,张的几次嘴都闭上了。
走到第五天的时候,那匹黑马已经生龙活虎了,看的让人眼馋。
但谁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也不敢有什么坏心思,上次山洞杀狼事件后,大家都看出来了,元湛将军和王头儿,对张长安一家子都是极为客气的。
底层出来的人,最是能看人脸色行事儿了。就连许二喊张长安的时候,多数都叫“兄弟”。
何况这一次出来,有张长安这一家子人,他们吃的好,钱没少赚,私底下还开玩笑说,恨不得次次流放都带着这家子人。
汉城周边多山,所以天气更加的冷冽。
如今一行人马上就要走出偌大的汉城郡了……
这个时候众人也都弄明白英国公徐敬业为何在扬州起兵造反了。
骆宾王那着名的《为李敬业讨武曌檄》已经在鄂州都传开了。
大致就是说,天后一介女流之辈竟然祸乱朝纲,有违人伦。
这篇文章煽动性极强,据说许多对天后不满的人,已经投奔过去了,眼见着像是乱世将起了。
这日夜晚将至,一行人紧赶慢赶的才走到一个极大的破庙落脚,谢元娘他们在起锅做饭。
张倾在给自己的小黑马开小灶。
张长安刚忙完,坐在火堆旁边打盹,
许二扛着刀,头上戴着狼皮的帽子,哈着口中的白气走进来。
端起张长安递过来的白酒喝了一大口。
“已经打听过了,那徐敬业发布的檄书得到了许多人支持,鄂州这边目前也不太平你们一家子也小心防范着一些。”
许二隐晦的说完,啐了一口道:
“妈的,都是特么的吃的太饱了,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偏要打仗。”
周九也凑了过来,抢过许二手里的酒就灌了一口,被呛的面红耳赤的,也还要再喝一口。
“嘿,许二哥,这一会儿徐敬业,一会儿李敬业的,他祖宗到底是谁啊。”
两人都看向张长安,这种贵族之间的事儿,他们就算知道,也都是道听途说。
张长安道:
“他祖父李绩原名徐世绩,高祖时期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高祖就赐了国姓给他。”
几句话就把事情讲的明明白白。
听完张长安的话后,几人就随便咒骂了几声,耳听得破庙外面有马蹄声起。
“警戒!”
王虎一直抱在怀里的刀终被拔出了刀鞘,在火光中闪烁着寒光。
元湛的手中的银枪也举了起来,一身千牛卫的铠甲不知何时穿在身上,甚是英武。
张倾安抚住了有些暴躁的小黑马,耳朵微动,察觉这帮人已经把破庙包围了。
她灵巧的走到自己的马车上,单手拿起开山斧,背上王虎专门给她做的弓箭和箭筒。
又从空间里渡出当初在厨房收集的砍骨刀之类的。
张长安带着一家人赶过来的时候,张倾指着车上一堆东西道:
“阿爹,阿娘,外面应该是叛军,你们各自挑选一样,保护好自己和大家。”
张长安和谢元娘面色俱都大变。
两个姨娘更是惊呼一声,死死的捂住嘴,姝姐儿搂住亮着大眼睛的姣姣,眼中也满是惶恐。
等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张倾的影子。
张倾借着黑夜的掩藏,爬到破庙的房顶之上。
抬眼看去,密密麻麻的火把,正是从汉城郡方向赶来的,大约有四五百人之多,应该是有预谋的。
张倾心思转动,一个流放队伍,能有什么叛军惦记的?
天后的儿子,刚被废黜的君主,庐陵王李显,一个好的傀儡。
破庙下面传来元湛同来人交涉的声音,随后就是刀枪碰撞,还有惨叫呼嚎,更有王虎哨子吹出那尖利的啸声。
长孙家的男人竟然都拿着武器冲了出去,看来元湛和王虎应该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
外面火光哀嚎一片,张倾就守在房顶,如同潜伏在黑暗的凶兽一般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