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倾成了张秀才的长子后,一家三口过上了安稳的日子,后夫妻两人再如何努力也没有在得一儿半女。
张松之心中豁达,果真把张倾当做儿子养,三岁启蒙,四岁握笔,五岁背全‘三百千’。
察觉张倾聪慧,心中高兴的同时,又惋惜这个朝代女子不能科考,但更是用心的教导起女儿来。
好景不长,就在今年,张松之见女儿一日大过一日,心中不禁为女儿将来做打算,思前想后,又动了科举的心思。
考完回来就病了,人拖了几个月人就没了。
为了看病,家中的钱财都花光了,就问村人借了许多。
张松之死了,官府发放的秀才米粮自然就没有了,那些人怕张家孤儿寡母还不上账,又受人蛊惑,就上演了今天这一出。
母子俩对桌而食,一人一碗稀粥,还有一盘子水煮青菜,秋老虎的余威尚在,不过片刻,虚胖的朱氏就有些汗流浃背。
“吃完饭后,娘把后面的地翻出来,种些韭菜和菠菜。”
张倾放下碗筷,咽下寡淡无味的青菜,看着有些狼狈的朱氏道:
“娘,我帮你。”
朱氏瞪眼,“还用不着你干那些,你爹不说你要考童生吗,你好好温书,年后给娘争口气。”
张倾有些佩服的看向朱氏,不明白为何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她就改变了自己的思想和看法。
张倾绷着小脸,表情严肃的开口道:
“娘,实在不行我们做些吃食去镇上卖吧,我手艺还可以。”
朱氏一听,双眼喷火,一巴掌拍在张倾的后脑勺,随后肥厚的手掌在桌一拍,那桌子上的清汤寡水滴出来好些。
“你给老娘歇了做厨子的梦,定然是族长家的那宝贝疙瘩怂恿的你。你好好的一个秀才家的公子,做那下贱的职业干什么。”
张倾的头被朱氏肥胖的大手打的有点懵,看着朱氏不似开玩笑的。心中这才坚定起来。
这终归是好的,若是朱氏不同意,她要定费工夫说服她,这对一向不善言辞的她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知道所有事情原委的时候,她是想带着朱氏离开这个村子的,两人到无人知道的地方隐姓埋名。
凭借她学的那些本事,可以安稳风光的过完一生的。
试探过后,朱氏竟然同意,她如今成了原身,原身的最大愿望就是让自己的母亲人前人后都风风光光的。
想到这里,张倾有些沮丧的握了握拳头,她感受不到自己修炼了几个世界的气机了。
修炼修炼之法,也没有半点反应,气机似乎消失了一般,她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略微强一下力气了。
一顿饭在朱氏骂骂咧咧中吃完,把要洗碗的张倾赶了出去。
张倾争不过,就去了张松之的书房,在宽大的窗边有一张书桌,上面还铺着宣纸,笔墨皆在。
书桌后面有一书架上,摆了许多书,有些已经翻的起了毛边。
书房里面一尘不染,可见日日有人打扫。
张倾坐在书桌前,看着宣纸上没写完的半句诗,上面还有着点点血迹,“虚负凌云万丈才”(注1)
字迹方正光洁,一手老练的馆阁体,尾笔有些虚无锋利,能看出书写之人身心中苦楚郁闷。
张倾细细用清水研磨,用稚嫩的手提笔蘸墨,写下了下半句。
“一生襟抱未曾开”(注2)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注3)
字体浑厚锋利,竟然带着隐隐的锋芒,丝毫看不出是个7岁稚童所写。
张倾写完后,把东西收好,心中暗自道:
您且放心,我既成了您的女儿,定然会完成你们父女的愿望,不会辜负这种往生的。
张倾仔细的把写好的字折叠收好,摸了摸水咣当的肚子,微微叹一口气。
这个家如今除了这个这个书房,简直就是一贫如洗,就连冬日的棉衣被子都拿去当了换药。
她一会儿打算带上一黑一黄两只狗,在自家后山里碰碰运气,看看自己能不能先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
气机虽然无法修炼,但力气还是有一些的。
上一世董知瑾和赵礽相互揭短,活成了整个宁安府的笑话,两人夺嫡失败后,被贬为庶民,发配到琼州。
张倾坐巨舰路过琼州海峡的时候,许久没有反应的系统能量突然爆满。
后来本着下一世清零的心态,把自己感兴趣或者有用的文献都收录进去。
所以现在她空间里的书籍已经累积了一个可怕的数字,有些是她身临其境的经历过的。
有些是她没有去深究,比如科举之道!
张倾刚把东西收拾好后,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两只狗的叫喊声,随后变成了呜呜哀嚎。
张倾连忙抬脚出了书房,就见一群人站盛气凌人的站在院子里,有个年近五旬的消瘦男人,正指着朱氏呵骂:
“张朱氏,你个丧门星,嫁到我们张家,先是几年无出,后又克死婆婆,如今又克死相公,张家是留不得你了。”
朱氏本来蛮横的脸上,在听到‘克死相公’的时候,突然变的有些苍白,本来挺直的腰板微微塌陷。
似乎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光了。
那老人见朱氏这幅表现,微微下陷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继续开口道:
“如今我侄儿虽死,但张家犹在,为了不让你克着倾哥儿,我就代我死去的侄儿休弃了你这克人的扫把星。”
张倾看着朱氏的身体晃了几晃,似乎马上就要支撑不住,她不待走进就洪声道:
“不知族长,依据的是大梁那条律法?”
众人听到声音后,转身看去,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垂髫小儿,正拱手作揖。
态度虽然谦卑,但说话的语气十分的犀利,眼神也带着一丝压迫看向那老人。
张族长心中一跳,神情有些恍惚,他那隔房的堂兄考上举人的时候,就是这般的气势。
此刻他认真的打量了这个小儿,越看越觉得这个孩子,同自己的堂兄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必须要拿捏住这母子二人,他的外孙定要出人头地。
“在张家,不需要律法,族长说话就是律法。”
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骄傲的扬起下巴。
张倾目光温和的看向她,同时也瞥向她身边一个唇红齿白的男童。
大约十岁的模样,穿着上好的绸缎,人也干净白皙,他褐色的眸子正冷冷的看向张倾。
注1:唐,崔珏《哭李商隐》
注2:唐,崔珏《哭李商隐》
注3:辛弃疾《破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