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着张倾黑幽幽的眼神,竟然不自觉的多了几分信任。
“那你来看一下?”
说完后,主簿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疯魔了。
县令从京城带来的账房师爷一个多月了,都理不清的账,一个小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张倾不等主簿后悔,就上前去拿起官差手中的账簿,快速的翻了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翻完了,这些账册写的极乱,有的为了混淆视线,还有许多刻意模糊的字迹。
张倾的目光重点在陈家商行和孙记赌场上多停留了片刻。
想想也可笑,太祖的时候,为了禁赌,据说特意建了一座赌坊,把赌徒都放进去,随便赌。不给吃喝,最后都活活的饿死。
现如今不过才百年间,赌坊竟然也上了赋税的册子了。这就是变相的合法了。
“小子算好了。”张倾预估了一下时间,放下账册拱手作揖道。
主簿和官差脸上明显不信,主簿好心开口道:
“小子, 你爹确实同我夸过你聪慧,但小小年纪可不能如此浮夸。”
那官差显然不知道张倾的来历,本就心烦,此刻就更不客气了。
“哪里来的小娃娃,回家玩泥巴去,在县衙添乱,小心挨板子。”
朱氏一听面色顿时就变了,拉着张倾就要告罪离开。
张倾却开口道:“大人,这里面有十三家商户的税收数目不对,分别是。。。”
说完后,不顾两人惊愕的表情,又翻开账簿,分别指出不对之处。
而后又说了十多家账目干净的,最后着重的表扬了陈家和孙家。
主簿听她一席话,心下一惊,压住突变的脸色,对朱氏道:
“您带着孩子家去吧,这里可不是胡乱玩闹的地方。”
朱氏连连点头,张倾却直勾勾的看着主簿。
“大人如今才正当壮年,难道就不想再进一步,听闻京中英国公府邸来的知县对大人颇为赏识。”
张倾这句话一出,犹如一颗炸弹把主簿和那官差都炸懵了。
尤其是主簿连续咽了咽口水,还觉得自己嗓子极为干燥,他甚至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英国公府,那是皇后的娘家啊。是京中勋贵第一的英国公府啊!
张倾似乎没有看见他们的异样,继续开口道:
“常听我父亲讲,若是县中还有为庆广县百姓考虑之人,定当是大人无虞。我等都应当给大人行一礼表示感谢。”
张倾行的是文人之间的大礼,深深的弯腰,久久不起。
周主簿见这个稚童弯腰的模样,想到自己还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孙子,心中不得不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那你说说,我要如何做才好?”
张倾抬头,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笃定,“大人只要给我十家商户的账册,不出五日,倾定当有结果。”
周主簿听完后,脸上竟然没有刚才的讶异,这个方法也是县令提出的,因为县里没有这么多账房先生。
县令已经去府里的昌渡书院要了二十名善算学的学子过来,誓要把这第一把火给烧的旺旺的。
思绪了良久,主簿看着气定神闲的小豆丁,再也不愿拿他当小孩子看了。
就凭他报出没有问题的那十几家,他就应该知道,这个小崽子不简单。
什么账目没有问题,精心做过的账目才没有问题,反常必有妖,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想着灰溜溜回到家的老主簿,想着装病的县丞,又想着张倾口中的齐国公府。
周主簿心中很快就有了决断。
如此张倾就留下了,朱氏也被以照顾张倾的理由留下了,把要送人的另外一份礼物,也一并送给了周主簿。
他派人给老朱家送了个信儿,此事儿也就算是成了。
朱氏到现在还如同做梦一般,相公在的时候,时常和他说女儿聪慧,若是为男儿,定当能有一番作为。
她只是一笑,一切不过权益之计。
她当时都想好了,少让孩子出去与人接触,等到时间到了,就宣布儿子死了,而后领养一个女儿。
想必也没有人能怀疑的。在将女儿嫁给娘家的侄子,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县衙后院,那官差正一五一实的把今天发生的事儿,讲述了一边。
上位坐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长相斯文,只是眉眼间的威严让人觉得这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旁边一个容貌风华的少年人,毫无正形的瘫坐在太师椅上,若是张倾在,定然会发现这人就是前日看戏的麻衣公子。
“表哥,这个小豆丁,真的有如此本事?”
被叫表哥的人,眉头抽了抽,扯了下嘴角冷声道:
“五日后就见真章了,你与其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若早些回到京城去。”
少年人好看的眉眼全是抗拒,嘟囔着道:“我不回去,父皇和母后日日管我,那有在表哥这里自在。”
张县令看着如同纨绔子弟一般的太子,心中十分苦恼,皇上和皇后恩爱,只生了两子,次子早夭。
长子就是这位2岁就被立为皇太子的表弟。
人自小聪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因此皇上和皇后都很是宠爱这个独子。
不过他身边的那些太监可不是什么等闲之人,处处勾着他玩乐。
这两年皇上的身体不好,管的少了,他们就变本加厉,打杀了好些人,似乎也不见效。
这次更是过分,在他身边随侍太监的撺掇下,竟然要学前朝,建什么豹房。
“哼!父皇听信谗言,我建豹房并不是为了玩乐,而是为了练习胆量,以后能征战沙场。”
眉目张扬的少年人,说的慷慨激昂,似乎自己若是正的能杀死一头豹子,就能上阵杀敌一般。
张县令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对于这个离家出走的宝贝疙瘩,只求在皇上的锦衣卫来之前,安安稳稳的就好。
“表哥,账册这事儿,我来负责吧。”
“胡闹!民生之事儿如何能乱来。”张县令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太子澄澈的眼睛却转的咕噜噜的,似乎已经打好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