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是每年会试的日子。
张倾身上穿着朱氏连夜做好的毛衣毛裤,身披上了厚厚的皮草,提着朱氏检查了好几次的考篮出发了。
因为离贡院实在近,三人就没有同其它人一样,赶着马车出去,而是步行穿过了车水马龙的贡院前街。
“张倾!”
贡院门口,张倾扭头,正好看见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杨从坚。
少年快步走到张倾的身边,用力跺了跺脚上的雪。嘶嘶两声,口中冒着白气 道:
“你何时到的京城,我在蜀中还等你一起走呢!”
张倾看他漆黑的眼眸不似作伪,心下微动,就认真解释道:
“我放榜后没几日就出发了,在路上多耽误了些时日,元宵才到京城。”
杨从坚嘿嘿笑道:
“那太可惜了,我春节前就到了京城,各地的举子都到了,发生了许多好玩儿的事儿。”
张倾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成功的取悦了杨从坚,他板了板小脸道:
“我同我父亲刚入京城,醉仙楼门口,有人就问我爹,哎呦,举人老爷,您进京赶考,怎么还带着小公子见世面呢。”
杨从坚表情里带着丝丝倨傲,似乎在等张倾的反应。
察觉张倾面色平静,只是目光清凌凌的看着他,心想小屁孩竟然比他还能装以后,心中不快,继续道:
“他们都同我打听你的,你现在可是年纪最小的举人了。大家都想见你一见,却都不见其人。”
张倾连忙拱手略表歉意,杨从坚却不在意,他本也不愿意同那些人一起讨论。
本想着这次和张倾在考试前多接触一下,结果硬是问遍了大小酒楼,查无此人。
害的他以为张倾这次不来考试,要等三年后了。
“张倾,你可真是错过了好多啊,远的不说,就说苏州的解元唐寅就是个妙人。虽然年纪比你我大上一些,但性格极为洒脱。”
张倾听到唐寅的时候,脑子里自动浮现起她在清宫里看到的仕女图。
顿时觉得事事都很是奇妙,空间如何变换叠罗,总是有相同的人物出现。
“上次考完后,我看过你的文章,你的脑子确实好用,我自叹不如。”
杨从坚的小脸上满是佩服,本来解元他是志在必得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名不见经传的张倾。
年纪比他小不说,字写的比他好,用父亲的话来说,已经堪比大家了。
文章初看是平平,仔细琢磨顿觉惊艳,字字都有出处,却简单易懂,满是道理。
他在家颓废了几日,连鹿鸣宴都没有参加,就是日日对着张倾的文章研读。
等终于察觉自己同她的差距后,决心结交,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人了。
“过奖了,我母亲说完脑子比起父亲来说还是差远了。”张倾有些羞愧的开口。
杨从坚当真了,他想虎父无犬子,一定有厉害的长辈才能有如此优秀的晚辈。
“你也很不错,大家都在说你能不能连中三元呢。”杨从坚已经收起了自己的傲气。语气真诚的开口。
张倾忖思片刻,微微点头,半点没有羞愧道:“我定当努力。”
不管多少个世界,张倾只信奉一点,那就是学到的才是自己的。
这一世从她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她就要倾尽自己的全力做到最好,方不能辜负这一场重生。
可以考不夸张的说,她阅读的书籍,融会贯通的许多道理,丝毫不比当世大儒少。
系统给她了很多帮助,但把这些东西学以致用,才是张倾最终的收获。
杨从坚看着张倾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顿时觉得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父亲说的对,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至少眼前的这个孩童,无论是从学问还是脸皮,都赢了他。
旁边有几个听他们聊天的举子,相互对视一眼,嗤之以鼻,。
“哪里来的孩童,不在娘亲怀里吃奶,跑到贡院门口大放厥词。”
其中一个穿着棉衣的中年举子扬着下巴不屑开口。
其他几个人听完轰然大笑,杨从坚愿意同张倾交好,是因为张倾确实有真本事。
其他人嘛,他还不放在眼中。
“可惜我们吃奶时已然有了功名,不知几位吃奶的儿子可曾开蒙啊。”杨从坚也学那人阴阳怪气的开口。
笑容戛然而止,几人面色难看起来。
按理说他们这个年纪考上举人算得上人中龙凤了,十年寒窗苦读,若不遇上大比之年,三年三年的考,可不就是又十年了。
中间在经历些其他的事情,耽误下来也就到了而立之年了。
杨从坚似乎很是习惯这种持幼行凶,学着最先开口的那中年人,用鼻子发出一声轻嗤,气的那几人脸都白了。
正当他们想要反击,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时,贡院的大门开了。
一列官兵踏着整齐的步伐鱼贯而出。
大家也变的井然有序起来,经历了繁琐的唱名,搜身一系列的检查后,张倾终于坐在了自己的考棚里。
因为几十年前贡院考棚失火,当时的首辅把木制的考棚改成了砖瓦,每个的面积也就1.3平方不到。
会试考三场,每场是三天两夜,考完一场能休息一晚,第二日继续,连续六晚九日的吃喝拉撒都在此地。
张倾看着逼厌的环境,第一次对自己五短身材满意。
整理好自己带来的东西后,就等着发放考题了。
。。。。。。
朱氏看着自己面前吃的欢实的朱厚照,脸上满是慈爱的笑意。
让在旁边坐着的朱诚感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
有心想要发发牢骚,但见表公子身后的人都不像省油的灯,也就乖巧的闭嘴不语了。
“好吃您慢些吃,婶子家里还多着呢,上次打火锅,婶子买好东西后,你竟然走了。”
朱厚照吃着鲜香的香肠,喝一碗清爽的白粥,在吃上一口葱花炒鸡蛋,竟然难道的吃撑了。
放下碗筷后,他对热情的朱氏道:
“我今日本来是找倾哥儿来请教一些事情的,竟然忘了他要考试了。”
朱氏笑的眼睛迷成一条线,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一起,“后日就能回家了。”
朱厚照对在旁边呆着的刘瑾道:“赌坊里有倾哥儿的注吗?”
刘瑾眼睁睁的看着这位爷吃完早餐才不久,又吃下了这么多饭菜,正在忧心呢,就听他发话了。
思量了一下,正准备回答,就听见一直坐在旁边的憨小子瓮声瓮气的回答:
“有,二十比一呢。倾哥儿买了一万两,我和小姑卖了五百两。”
朱氏瞪了朱诚一眼,臭小子,什么都敢往外说。
朱诚委屈,不是小姑自己说表公子不是外人的嘛。
朱厚照一听,顿时痛心疾首,连忙对刘瑾吩咐道:
“快去,我要买十万两,就买张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