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仔们顿时愣住,刚才还热烈的气氛变的沉默起来。
梅仔笑道:“张小姐,若是肥哥知道我们让你吃剩饭,会打死我们的。”
张倾没有说话,伸手拿了一个被人咬过的叉烧入口。
天气热,这些剩菜味道有些古怪,但好歹能咽下去。
“张小姐,你别觉得我们过的苦,你出现之前,我们连剩菜都没得吃的,如今的日子好过往日太多。”
张倾面不改色的咽下略微变味儿的叉烧,拍了拍手认真道:
“你们皆是我的同胞,若是跟了我,连口新鲜干净的饭食都吃不上,就是我的失责了。”
有几人偷偷抹泪,他们许久没有被人这么爱护过了。
在外,他们要不要命的斗殴砍杀,风里雨里抢地盘。
在内,得了银钱好吃的都得先照顾老弱的兄弟。
吃苦和卑躬屈膝都成了常态,丢命也实属正常。
肥哥也同他们一起吃剩菜,并未觉得什么。
可如今不过是妹妹仔随口的承诺。他们压了千斤的重的东西。似乎一下子没有了,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梅仔最爱哭,所以他哭的最大声。
“我顶你个肺,老子就不在这一会儿,你们就开始哭丧了。”
外面天热,薛肥脑门冒汗,上前就给了梅仔一脚。
梅仔不躲,而是嘟囔道:“是张小姐同我们一起吃剩饭……”
“叼你老母,死衰仔,敢给张小姐吃剩饭,没给你钱嘛!”
薛肥气的浑身颤抖,用拳头挨个在每人脑袋上都敲了一遍。
十多个人高马大的四九仔也不敢躲,只是缩着肩膀,如同鹌鹑一般。
张倾却是起身,走向站在门外的黑蝴蝶和黛尔。
黛尔虽然对黑蝴蝶客气,那是因为救命之恩,她虽是做人情妇的,但洋人骨子里的优越感总是不经意的显现出来。
张倾不知黑蝴蝶是如何说动黛尔到这样破旧地方来的。
“黛尔小姐,请您来是想送你一场泼天的富贵。”张倾直言。
黛尔挑眉,姣好的容颜露出丝丝不屑,碍于黑蝴蝶她没有发作。
但看到张倾递过来的画像,她宛如蓝宝石的瞳孔猛然一缩,面色涨红,鲜红的指甲指着其中一幅画像声音尖锐 道:
“她在哪儿?”
画像上的女子有一双极美的眼睛,眼睑下面有颗泪痣。
当时冯姨娘拿着报纸同齐太太八卦吐槽。
“这番女一看面相就是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的。”
说完后她把报纸递给张倾,“倾姐儿,你最懂这个,看我说的对不对。”
张倾大体看了一眼,一个极为漂亮的女孩儿的照片,左侧眼下有颗泪痣十分显眼。
上面登的是寻人启事。
张倾抬眼看了看冯姨娘水汪汪眼睑下侧微不可查的泪痣,顿觉古怪。
“你成日里是无事儿可做了吗?这种无聊的事情也要麻烦倾姐儿。”
齐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跺了几下。
吓的冯姨娘一把夺过报纸随手递给旁边的佣人,整个人熟练的躲在齐夫人的怀中‘嘤嘤嘤’。
气的老太太直接让佣人扶着去了花园,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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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极小的细节,所以张倾今日看到那洋人女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在楼顶听了那些洋人女冤魂说的事情后,才敢真的确定。
张倾把两人带到一个房间里。
原本的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省去了楼顶捉鬼的片段,顺便说了自己的猜测。
“我怀疑那屋子里不止温莎小姐一人。”
黛尔捂嘴,不可置信道:
“这天可怕了,温莎小姐随着港督夫人一同来港岛,在码头就丢了,半年过去了,港督府还在责令寻找温莎小姐呢。”
这也是为什么张倾为什么非要让黑蝴蝶这个孕妇带人来这里的原因。
“温莎小姐是港督夫人的侄女,她的父亲是王室的公爵,所以这件事先不能伸张。”
黛尔能成为贵族的情人,靠的可不单单是美貌。
从她听完张倾讲述结束,心中就有了计较。
张倾喜欢同聪明打交道,只等着她说下文。
“我需要现在回去,让维克带我去见港督。”
张倾颔首,把手中画的那楼顶的神像递给温莎道:
“这个您认识吗?”
温莎细细辨认了许久,摇了摇头。
“我把这些一并带回去,里面有几位小姐我看着也十分面熟,但并不敢确认……”
张倾没有让黑蝴蝶留下,这里阴煞气息太重,孕妇体质弱,是重点目标。
送走了两人后,张倾就同薛肥他们规划这一片地的建设。
“这些楼全部都要推掉吗?”薛肥和梅仔他们有些不可置信。
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花重金买回来的。
就为了推倒?
张倾的纸笔再次起到了作用,“这里要建立一所军事学校。”
薛肥愣住,作为水师将领,他在闽州上过水师学校,自然知道什么是军事学校。
“可港督府怎么会同意。”
张倾笑,“那叫武术学校怎么样?”
梅仔爱哭也爱笑,是个性情中人,巴掌拍在腿上砰砰响,激动的脸通红。
“这是个好主意,干港督府确实不管开武馆的。”
“薛将军,你认识的人多,悄悄的多带些兄弟们过来。”
起义成功后,他们这些前朝的军队,就成了败军之将,出路艰难。
但凡有门路的都背井离乡,有的来了港岛,有的去了南洋,还有去了远渡重洋去了欧美。
薛肥瞬间就懂了张倾的意思,他双眼瞪大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嘴巴张嘴,似乎在确定什么。
张倾点了点头,他圆滑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泪花闪动。
尽管那个想法过于荒谬,尽管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到她肩膀的妹妹仔。
可若是成功了呢?薛肥心中翻起无尽的豪情。
余下的四九仔们皆都不知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一个眼神,一个点头,怎么就弄的热血沸腾的。
梅仔双手拍掌,口中大叫:“好!”
薛肥被吓一跳,抬手就拍他脑门,“好你老母,就你这一惊一乍的,早晚得扑街。”
梅仔被打,缩头诡辩道:“看你们热血沸腾,我心中也感慨良多。”
四九仔哄堂大笑,薛肥余光瞥张倾一眼,顿觉这帮手下没眼看。
“让你发癫,让你发癫,让你发癫……”
薛肥本不是真的生气,打人手都没有力气,梅仔假装躲闪,一时间屋子里笑声极大。
两个钟头后,小巷子里动静极大的来了一群人。
张倾的眉头拧的很紧,如此大张旗鼓的,只盼那洋人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