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在王安的提醒下,苏宏才看到安然坐在旁边的安宾白。
“小安啊,许久没见你了,这次研究又突破了吗?”
安宾白视线穿过镜片落在两人身上,没有起伏的声音道:
“无妨,听二位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张倾扭头,目光落在随意坐在沙发上的男子,他虽然带着笑,但骨子里依旧有种天然的冷感。
“那我就先和小张说事情了,你晚上要是有时间,到家里吃晚饭,我们边吃边聊。”
安宾白微微点头,多少带着一丝矜贵。
“苏市长,今天贸然来找您,其实就一件事儿,自从知道公私合营的事情后,我就一直在整理张家的钢铁厂的事儿,我想把张氏钢铁厂捐献给国家。”
似乎没有察觉到苏宏瞬间的讶然,张倾嘴角带着一丝苦笑,继续道:
“可惜我在夫家势单力薄,他们提前卷了钱财叛逃走了,钢铁厂和张、胡两家的财产几乎都被他们带走了。但昨夜暴雨,船只未行,停留在秀洲岸口。”
苏宏面色微微一愣,想不到这个故人之女来找他竟然有如此多的波折之事儿。
苏宏做任何事儿都会习惯性的考虑全面,他思忖片刻道:
“我去派人把他们抓回来。”
张倾露出两排白牙,笑的有些愉悦。
“这样最好了,祖父守诺,我当年嫁给胡家的时候,胡家已经是落魄了。”
张倾毫不避讳的讲述着关于自己的事情,这个年代人们对于婚姻家族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但张倾显然不想在这位苏市长眼中落得一个公报私仇的印象。
“胡家这些年吃穿用的都是我张家的钱财 ,包括现在改名的‘胡氏钢铁厂‘,也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
苏宏听完,感慨颇深道:
“当年留学的时候,你父亲就喜欢工矿和机械,他可是少数几个两门学科都修的人。”
张倾已经复盘过所有的记忆了,原身的父亲张子谦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实业家。
抵抗倭寇的时候,他几乎把所有的利润都悄悄地捐赠。
为人也如他的名字样是个谦谦君子,多次反抗不让张倾嫁给胡家,无奈老父亲以死相逼。
他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为了当初几句戏言,把如珠如宝的女儿嫁给了当年定下的娃娃亲。
加上妻子亡故之后,他也悲伤过度,苦苦挨了几个月就跟着一起去了。
只是苦了从小被老古板祖父祖母养大的张倾了。
“我要把所有的资产都捐献给祖国。”
苏宏讶异,好言相劝道:
“你不必如此,就是看在我和你父亲的交情上,我也会帮你把受的委屈讨回来的。”
张倾摇头,认真道:
“如果我父亲活着,他一定很乐意把自己一手创建的钢厂捐献给国家的。何况那些房产钱财,我一个女子,拿着也无用。”
苏宏见她说的真诚,心中佩服不已。
“你有别的要求吗?”
张倾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徐徐道:
“我虽没上过大学,但和父亲学了许多钢铁和机械上的东西,希望钢铁厂整改后,我能在研究团队学习。”
苏宏听完顿时抚掌笑了起来,笑声落了,才指着旁边还安然坐着的安宾白道:
“这可就巧了,小安啊,你刚回来还没有助手,张倾可就归在你的手下了,刚才的情况你也听到了,小张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摆臭脸啊。”
安宾白慢条斯理地点头,他并没有拒绝的态度让苏市长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去。
他就说过,安宾白这孩子虽然恃才傲物,但还是顾全大局的。
国外为了挽留给他,给那么多丰厚的待遇下他都不屑一顾,硬是突破重重阻碍,独自归国。
他的这位故交之子,可是连最有才华的那两位都赞不绝口的天才。
张倾看着王安有些焦急的表情,礼貌的提出告辞。
“苏市长,三天后我会把厂子和资料都准备好,到时候您派人过来接手就可以。”
张倾回到家的时候,胡公馆的大门开着,荣叔有些颓然的坐在门口。
看到张倾从轿车中下来,他有些踉跄的起身,等到车子开走,才苦涩道:
“大少奶奶,是我无能,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带着家里的细软各自奔命去了。”
张倾似乎早就料到这个局面,扶着荣叔的胳膊道:
“这样也好,往后啊,就咱们爷儿俩相依为命喽。”
荣叔听完眼眶泛红,颤颤巍巍的跟着张倾往屋子里走去。
这公馆本是张家的,当年胡安邦逃婚后,胡家人就集体打压张倾。
他们嫌弃胡家的房子老旧,都没有通知张倾,就搬到了张家,把门头换成了胡公馆。
张倾的脚踏过倒在地上“胡公馆”的门头,回屋安抚好荣叔后,才抬步走向了书房。
整个家里都是一片狼藉,各种东西临散在地上,也就这书房到时保存的完好。
胡家原本是个小土财主,若不是胡安邦的祖父读过几本书,会察言观色,能说会道。
用不光彩的手段骗的张家老爷子酒后稀里糊涂定下了才刚满月孙女的婚事儿。
就胡家这样的人家,再过一百年也高攀不上张家。
张倾脑子里一边整理这些记忆,一边按下书桌下方某个按钮。
摆满书籍的书架缓缓往两边移动,知道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张倾举着油灯走进密室,里面除了张子谦给女儿留下的钱财珠宝,还有胡家人找了十余年的张家财产的各种证件契书。
更重要的是一整箱子的书籍,关于这个时代钢铁和机械的文献。
尽管张倾对这些东西早就烂熟于心,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张父收集的这些东西收入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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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府,胡安邦带着娇俏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走出大院。
一家四口颜值颇高,路过的人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
“安邦,你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是回申市,做管理治安的副市长。”
江佳宁已经二十六岁了,虽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她跳脱的眉宇间带着一丝天真。
胡安邦微愣了一下,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可看着妻子期待的表情,习惯性地露出个宠溺的笑容。
“吾妻甚好,一晃我也离开家乡十年了。”
江佳宁没有发现异常,而是牵着儿女的手道:
“阿明和娇娇一个十岁,一个七岁,可都没见过爷爷奶奶呢。”
胡安邦面上笑的无恙,心中却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正在外面参加各种游行的他,被祖父骗回家关了三天,随后强迫举行了婚礼。
沉闷的房间里,他看着红盖头下的女子,觉得如同食人的红色恶魔,按着计划,连夜翻墙逃跑。
一走十年,也不知家中之人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