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领导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相互对看一眼。
“你知不知道，我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的时候，有多尴尬！”
政委语气柔和了许多。
李卫东哑着嗓子说，“政委，这上面都是真的吗？关于张倾。”
政委幽幽叹口气，“张倾是真的，那个女老师的事儿也是真的。”
李卫东十六岁当兵，没有背景的情况下，靠的是肯拼，靠的是脑子。
除了当年在王佳佳的事情上失意，他基本上算是顺遂的。
不过片刻工夫，他就想明白了，此刻浓郁的悲伤和恼怒全部涌上心头。
“又骗了我一次啊。。。”
两个领导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好再训斥了。
苗子是个好苗子，能力过硬，战场上勇猛，可怎么就犯了这糊涂账。
“你现在这么想的。”政委敲了敲桌子。
李卫东收起情绪，双眸暗色翻涌，用尽力气吼道：
“我不离婚！”
他说的坚决！
正在点烟的团长气得手都抖了起来，把打火机往桌子上一丢骂道：
“早他妈干嘛去了！人家现在不是村妇，不是普通人，人家现在是少校！比你还高半个级别！”
政委也道：“发来的是通知书，不是协议书，你回去好好考虑一天，能想通最好，想不通，我们就单方面的回复了。”
李卫东吼道：
“我不离婚，我坚决不离婚！我们还有两个孩子，我都打随军报告了，这是假的！张倾她不可能的。。。”
团长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上前直接踹了李卫东一脚。
看着他吃痛，依旧站的笔直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
“你不同意！为什么乱搞，为什么搞大别人的肚子！”
“你不同意！为什么这六七年对妻儿不管不顾！”
“你不同意！为什么只给在山城的女人信件来往！而对自己的子女不闻不问！”
“李卫东，老子这里是人民的军队，不是那些胡乱来可以娶姨太太的军阀！”
李卫东看着因为气恼面色涨红的领导，强忍悲戚道：
“领导，我知错了！”
政委把团长拉在旁边坐好，语重心长道：
“李卫东，现在你要考虑的是，那个怀孕的老师怎么处理，而不是纠结同不同意离婚。”
说到王佳佳，李卫东笔直的脊背突然坍塌了。
他目光盯在“张倾”的档案上，这短短半年做出的贡献，往日如同走马观花般划过。
意气风发时候的求而不得，终于变成了执念。
他们两个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伤害了一个这么优秀的无辜之人。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隐约记得，王佳佳和她提过：
张倾的父母正在走动，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城。
他当时随意问了一句，“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回城能做什么？”
王佳佳说，“可能是做医生吧。”
李卫东苦笑，眼角湿润，有被心爱之人算计的痛楚，也有对张倾的无限愧疚。
更因为自己耽误了一个国之重才而羞愧！
“领导，我同意和张倾同志离婚，并且申请去前线。”
现在东方和安南的战争一触即发，每天大小摩擦不断。
虽然都是在试探，但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真的动起手来。
安南现在号称是除了苏美之外的第三军事强国，军事力量不可小觑。
李卫东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团长和政委看他决绝的态度，挥手道：
“你先下去，我们会讨论关于你的事情。”
张倾拿到离婚证明的当天。
王佳佳也收拾了行囊去往了李卫东部队驻扎的地方。
她离开时候浑身上下一扫阴霾，肉眼可见的喜悦和轻松。
顾东风曾经明亮的眼神，带着惶恐，直勾勾的盯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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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大的聘用书？”
一个破旧的牛棚里，风霜灰发的老人看着双手长满冻疮的妻子手上的信件。
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十年了，亲眼见到妻子从青丝到白发，而他早就不是那个前呼后拥的国手了。
一夜之间，学生反目，他从人人尊敬的先生，变成了需要被教育，被改造的人。
来到这个偏远寒苦的地方，守着黑夜，盼着黎明，没有尽头，没有归期。
“是的，是军医大学的聘用书。”容颜不再的妻子泪流满面。
这些年，他们连呼吸都是错的，更不能悲伤哭泣。
两个老人在臭气熏天的牛棚里相互拥抱哭的撕心裂肺。
“我就说，国家不会忘记我们的。”
“我就说，我就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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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老槐树下，人山人海。
高老婆子用力的从千层底上拔出细长的针线，用针在头顶上刮了刮。
“哎呦，没有了小张，我总觉得日子有些没滋没味。”
门栓奶奶略微知道一些她和张倾直接的交易，用肩膀顶了顶她道：
“前儿，我娘家侄女说，卫东她娘在镇上接电话。哭了，边哭边骂。听话儿，好像是小张和李卫东离婚了。”
高老婆子顿时来了精神，“什么？”
门栓奶奶还要再讲，就听见上面的小兵们开始慷慨激昂的演讲。
然后一溜儿带出来了十多个头发如狗啃的男女。
他们有人衣衫脏臭，面无表情，但眼神倔强，站的颇有风骨。
有人眼眸黯淡，表情木讷，上台就机械的跪在那里。
站着的人就被踹在腿弯，膝盖重重地砸在高台上。
十多个人没有一个人出声，哪怕是女人也都咬牙忍住。
那些人看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心中恼怒，面上带着疯狂。
跪在那里的几位老人面色木然，灰败。
十年了，审判他们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永远是那么年轻鲜活，那么的慷慨激昂。
这帮受到蛊惑的孩子们，认为这里是战场，这里是证明他们信仰的地方。
他们朗读着那些正确的信条，却做着毫无人性的事情。
“哎呦，这小红同志今天应该吃饱了，背诵的声音都比小卫同志大，就是舞跳的没有小兵好看。”
下面的老百姓早就习惯，从最开始的新鲜，到同情，再到麻木。
管吧，一不小心家破人亡，不管吧，良心不安。
那就这么默默的看着，看着看着，就找到乐子了。
“也就这几个最顽固了，从来不肯认错。”门栓奶奶感慨。
高老婆子自认为和张倾这个大学生学了些东西，叹息道：
“高傲和顽固的人，才值得珍惜。”
门栓奶奶一脸你扯什么犊子的表情，让高老婆子瞬间抖了抖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