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门口,穿着制服的男人明明站得笔直。
但是身上散发出的漫不经心和俊美的面容让进进出出的人频频侧目。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门口方向。
从逆光里走出来的十多岁的少年郎,眼眸清冷,薄唇微抿。
远远的看上去和张倾竟然有三分相似。
路禾易从兜里抽出手,朝对面的李惊蛰招了招。
李惊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微微加快了一下脚步。
结果从远处跑出来一个发丝凌乱的女子,直直地扑向他,若不是李惊蛰躲闪得够快,就被这人抱住了大腿。
“李惊蛰同学,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和院长说一声,让我回来吧,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啊。”
李惊蛰虽然比同龄人成熟,但遇到这种情况依旧有些无措。
校门口来往的人,迅速驻足观望。
路禾易抬脚大步地走了过去,就听见那个女人继续喊道:
“老师错了,老师不该冤枉你,但老师也是被詹家那帮恶势力给逼的啊。”
李惊蛰看着眼前这位曾经趾高气昂的系主任,面上毫无表情,心中略微复杂。
当初詹伟嫉妒他,冤枉他,孤立他,这位老师可是在旁边呐喊助威的。
若不是妈妈恰巧过来看他撞见,他可能要经历更多这样的诬陷和委屈吧。
他过后反思过,如果不是妈妈的身份,那他是不是就被退学了,他的一生是不是就毁了。
“李惊蛰同学,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母亲是上……”
“上什么?”
路禾易穿过人群,挡在李惊蛰的面前,目光冰冷地看着扑倒在地上的韩老师。
他周身还蕴含着从战场上带下来的煞气,旁边围观的人皆都后退了一小步。
而韩老师更是后脊背发凉,一股寒意直冲脑门,瞬间让她清醒了几分。
“没、没什么?”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制服,但通身的气度,和两年多前那个张上校如出一辙。
冷静沉着中带着一丝疏离。
那时候她真傻啊,她以为那畏惧才产生的沉默。
现在她才想起,那是不屑于和她计较,是忽视和不在意。
“这是觉得之前的惩罚太轻了?”路禾易故意拖长腔调。
韩老师连忙起身就跑,宛若被疯狗追赶的老鼠。
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詹家倒台后,她迅速地从一个人人艳羡的大学教授,变成了后勤打杂的小人物。
受尽了白眼和欺负,她才微微有些悔意。
路禾易带着李惊蛰走出了学校大门后,一把勾住已经到他肩膀的小崽子的脖子。
“怎么样,叔表现得不错吧。”
他完全没有刚才的冷冽,反而多了一丝傲娇。
李惊蛰似乎已经习惯他这模样,“谢谢路大哥。”
路禾易跳脚,“叫路叔叔,什么路大哥,老子可不是你大哥。我是要当你爹的男人。”
李惊蛰嘴角抽了抽,不等他说话,路禾易凑在他耳边蛊惑道:
“你不觉得你妈一个人太苦了吗?她是不是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她,爱护她,心疼她。”
李惊蛰想要摆脱路禾易的压制,但他的胳膊和铁焊的一般,牢牢地压在少年还未长成的肩膀上。
“可我不想妈妈再多照顾一个人。”
路禾易:油盐不进的臭小子,一点也没有乖巧的小白露可爱。
———————————
北平,四月。
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胡同口来回穿行,叮铃铃的自行车铃铛清脆悦耳。
路禾易把自行车开出了越野的速度,身后的张倾稳稳地当地坐着。
哪怕他故意走向坑坑洼洼的小路,把自己颠得够呛,身后的人也是岿然不动的。
路禾易微微有些失望,他就加大力度更加用力,拐过一个小巷子后,他停下了自行车。
他长腿支撑住车身,扭头对张倾道:
“到了。”
张倾面色有些古怪,她记忆一向很好,这个地方她曾经住过一辈子。
抬眼看向院墙里面,雪白的梨花宛如云朵一般冒出头来。
路禾易没有太多的心思,他拉着张倾的手,推开了朱红色的大门。
熟悉的院落映入视野,就连廊道上的斑驳红漆都如出一辙。
路禾易拉着她走到院子中间的一个书案上。
“我快死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相伴百年。”
张倾眉头微微跳动,他似乎说得也没错。
那一世,她十二岁同那傲娇少年相识,直到百年后离去,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路禾易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梦里的事情,张倾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梦里,你爱我爱得要死,一点都舍不得离开我。为了和我在一起,努力考状元……”
张倾默不作声,斜眼看他。
路禾易半点没有愧疚之色,他刚才观察过,张倾看到这房子根本没有半点异样。
说明那就是他一个人的梦。
嘿嘿。
他回到北平,跑遍了皇城根儿下的大小胡同,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极为相似的院子。
古朴苍劲的梨树和梦里重合。
路禾易走到梨树下,懒懒散散地躺在竹编的摇椅上,仰头看着心心念念的人。
“你为了我,研究了许多赚钱的东西,派人到遥远的国度寻找新鲜好玩的东西哄我开心。”
“你还替我制定了许多计谋和国策……简直是煞费苦心……”
“你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要宠我一辈子……”
张倾看他摇晃着椅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路禾易见张倾哭笑不得的表情,顿时炸毛。
一跃从摇椅上起来,走到张倾的面前用力往上跳跃,手就抓住了一支梨花枝丫。
他眉眼带笑地松手,雪白的梨花花瓣纷纷落下。
张倾仰头看着飞扬的花瓣,人就落入一个带着梨花香的怀抱。
嘴唇温热,耳鬓厮磨间,路禾易在她耳边轻语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终究是找到你了。”
回答他的只有无声的沙沙吹过的微风和簌簌落下的花瓣。
“张倾,嫁给我。”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