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低着头,尽力扮演一个沉默是金的角色。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小涵,好久不见。”
舒涵冷冷一笑,“可是我并不太想见到你。”
“你还在生我的气?”
舒涵面露惊异:“安之杨,容我提醒一下,我们已经分手一年了,你说这话不觉得很没有条理吗?”
“是,可我,还喜欢你。”
呵,喜欢?
舒涵往后靠在沙发座椅上,冷冰冰的眼神划过安之扬。
都被她捉奸在床了,还有脸说喜欢她?
当初她可真是眼瞎,竟然同意这种人的告白。
“小涵,我今天是专门从海城过来,就为了见你一面,这个时候雪城的天气不好,经常下大雪,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过来有多难。”
安之扬说着手从桌子上伸过来,想去牵舒涵的手,舒涵往后一缩,他悻悻地收回手。
“小涵,你是不是觉得我来得太晚了,可我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你都不回,还把我给拉黑了。我毕业后也忙,拼命地工作,全都是为了我们俩的以后啊,我也不想这么晚才来找你,我没办法啊。”
安之扬眼眶泛红,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当初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你,但你相信我,那件事并非我的本意,我也是喝醉了,我也是受害者。”
“只要你答应跟我复合,从今往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努力满足你,小涵,我是真的喜欢你。”
舒涵没回应他的话,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雪城?”
安之扬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回答:“你公司的同事说的。”
“你去我公司了?”
“…是。”
“好啊,可真是太好了。”舒涵嘴角上扬,开始不停地鼓掌,“安之扬,我同意跟你见一面,不是为了和你讨论当初的那件事的,分手过后,那件事就在我心里翻篇了,若不是你这段时间时不时地骚扰,我都不记得你的模样了。”
安之扬瞪大眼睛:“你……”
舒涵拉起苏沅的手,十指紧扣,刚要开口,就被安之扬打断。
“你该不会是想说,你现在喜欢女人了吧?”
舒涵默默放下和苏沅紧扣的手。
台词被抢了……
舒涵正思忖着换个说法,身旁响起苏沅怯生生的声音。
“我们俩在一起半年了,你以后不要给她打电话了,不然我会告你骚扰的。”
苏沅声音里还带着些颤音,但也将话说完整了。
舒涵一愣,盯着苏沅。
这些话,是安之扬来之前,她和苏沅计划好的台词。
她其实都觉得苏沅不太可能会说这些话,所以还想了别的说辞。
没想到……
舒涵看苏沅的眼神,专注、热烈,让安之扬心里生了疑心。
“舒涵,你不会真…”
“舒涵,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的身份?”
“你……”
安之扬一连说了许多,舒涵都没有回应,他怒不可遏地放下酒杯,扬长而去。
等安之扬离开后,舒涵伸手捏了捏苏沅的脸颊,“苏沅,你好可爱啊。”
苏沅刚拿起水杯的手一抖,差点没将热水洒身上。
舒涵率先说:“谢谢你了。”
“不用。”苏沅抿了一口水,“我没能帮到你。”
“怎么没有?你刚刚说那句话,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瞧刚刚安之扬离开时,那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我心里就舒坦。”
苏沅没有在意舒涵说的话,她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她看得出来,没有她,舒涵也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
舒涵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苏沅对面的位置上,示意苏沅,“不来一杯吗?”
“不了,谢谢。”
舒涵笑了一下,放下酒瓶,自顾自地喝下这杯酒,“人的心境永远都是在变化的。”
“同时,人也是最善于伪装的。”舒涵拿着酒杯碰了一下苏沅的水杯,“你觉得呢?”
苏沅没说话,但却轻微地点了点头。
她见识过最善于伪装的人,她的父亲,苏江。
她从经历来自苏江的第一次毒打开始,便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一些书本上没有的道理。
一些只能是她才能明白的道理。
但是她却又……
苏沅握着水杯,大口大口地往下灌,喝得急了,忍不住咳了两声。
舒涵抽出几张餐巾纸递过去,说:“可是,和这样的人计较,是最愚蠢的。”
“和这种人相处,真诚太傻,虚与委蛇太累,不如全然不在乎,当做一场风一般,吹过便也罢了。”
苏沅猛然抬头,她总觉得舒涵这话意有所指。
但她和舒涵今日才刚刚认识,在此之前,就是两个陌生人,根本不存在了不了解这一回事。
“路南山上,往外扒雪,你站起来径直离开的时候,我其实就大概瞧出你的心思了。”
接下来的话,舒涵没有明言,只是拿起一旁的水壶,给苏沅面前的水杯里倒了半杯水,冲她微笑,“不管遇到的是什么人,走到了何种地步,那种做法同样也是愚蠢的。”
苏沅紧紧攥着衣服的一角,不敢和舒涵对视。
换做平时,如果有人这么直截了当指出她的想法,她本应该是觉得有些僭越的。
可不知为何,现在她却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很想大哭一场。
即使眼前坐着的人,是才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母亲去世半年,她只偷偷躲起来哭过一次,哭到心绞痛得厉害,哭到呼吸困难,上气喘不过来下气。
其余时间,她根本不敢哭。
不敢在同学面前哭,不愿在哥哥面前哭。
而此时,她的心思被人揭穿,她却突然仿佛找到了情绪的发泄点。
苏沅缓缓抬头,手上还拧着自己的衣角,看向舒涵:“如果除了这条路,其余全都是死路呢?”
“苏沅,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原本所有的路,都是死路。”
舒涵认真地盯着苏沅,说出的话在苏沅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涟漪。
她扭头看着窗外的大雪纷飞,喃喃重复舒涵的话,“所有的路,都是死路吗?”
她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舒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