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谢母返回老家又是一月有余,谢威的超市生意蒸蒸日上,生活亦是顺风顺水。
以往母子俩一个星期也不见得能联系一次,现在有了周以辰在中间拉扯,谢母和谢威的联系肉眼可见的频繁了起来,与其说是母子俩的联系,倒不如说是周以辰和谢母的联系。
谢威上个厕所的功夫,没等出来就听到了客厅里周以辰的说话声,那温声细语、阿谀奉承的调调,谢威一听就知道电话那头的是谁。
次数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谢威面色如常地凑过去,他妈一看到他,立马将话题从村里的八卦转到了他身上。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喝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少吃雪糕,多大的人了还不听说,”谢母蹙着眉头,一改刚刚的和颜悦色,指责着不省心的儿子。
“少吹空调,别穿着背心到处乱逛,又拉又吐的遭不遭罪啊……”
谢威被母亲在视频里一通教育,瞅了一眼旁边笑吟吟的某人,面色竟无一丝心虚的告密者,耳边谢母的谆谆教诲仍在继续,谢威顿时心里一阵气闷。
“别看小周,要不是你姜阿姨提起,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小周还帮你瞒着我……”
斜过去的视线又不情不愿地转了回来,谢威偷偷翻了个白眼,周以辰的这点小伎俩,以前可能察觉不出,一个被窝里躺了这么久,要是再看不出来那点小心机,谢威就白活了这三十年。
大热的天,周以辰却觉得脊背发凉,自谢母挂了视频后,不论自己走到哪里,总有一道凉飕飕的视线盯着,周以辰逃也逃不了,避又避不开。
“洗洗睡吧,明天回去吃午饭……”
“看我妈教训我一顿,你这心里舒服了?”谢威不接话,抱着胳膊继续盯着。
“我没和阿姨说……”
不待狡辩的话说完,谢威直接打断道:“你没说,你和你妈说,明知道她俩现在天天发微信,上午老家热死了一只鸡,你妈不到下午就能知道,你就明摆着通过你妈给我妈透气呢……”
“疏忽了,疏忽了,我没想到这么多,”周以辰轻笑,弯着嘴角摸上谢威的肩膀,双手一搭上去就自动找准了位置,手上用了些力气,给谢威按摩起来。
“阿姨知道了,说你几句也正常,还不是关心你啊,肠胃感冒多难受啊,又拉又吐的,天天饭都吃不下去,我也是心急了,才和我妈说的,她们不是医生嘛,我说不要喝凉水,不要贪凉吃雪糕,你又不听……”
周以辰一边说着,眼神还时刻观察着谢威的脸色,捕捉到一丝松动,立刻追击道:“明天回去我和姜女士说说,不要什么事都和阿姨说,好像我在告状一样……”
“少来,你别给我搞事啊,”谢威转头狠狠瞪视,“你和她这么一说,阿姨怎么想我。”
谢威前几天浑身冒虚汗,恶心呕吐还腹泻,周以辰连夜拉他去了医院,诊断结果就是肠胃感冒,又是输液又是吃药的,周以辰还请了假贴身照顾着,拖拖拉拉一个星期才算彻底好了。
爱喝冰水、吃雪糕的习惯,周以辰也没少说他,只是过耳就忘,怎么说都是一个样,这次终于逮到这么个机会,周以辰自然不能轻放,自己先情理结合,把谢威挺大个老爷们说了一通,又暗搓搓的告黑状,让谢母再教育一顿。
虽然做的并不高明,谢威轻易便猜到了其中缘由,周以辰也并不后悔。
一场流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医院发热的病人逐一减少,姜女士的科室也轻松了些,正常排班的日子又重新开始了,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都松了口气。
赶上周六,周父周母都休息,两人就合计着一家人聚一聚,一起吃个午饭,把周以辰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接过来,也让谢威都见一见,两人在一起也有些日子,况且已经见了双方父母,算是过了明面,那让老一辈的见见孙婿,也是个心意。
周以辰传达了父母的意思,谢威倒是答应的痛快。
“那倒是没问题,早就该去拜访老人,这还让他们来见我,是不是有点差礼数啊?”
“你别多想,没那么多说道,”周以辰宽慰道:“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人很好的,不会挑这些,而且我们也是想稳定一些,再告诉老人,省得他们惦记……”
周以辰的爷爷奶奶和所有老人一样,对孙子的终身大事万分关切,因为两位老人年纪大了,周父不想让他们操心,也怕他们接受不了,所以对儿子喜欢男人这事当成秘密,瞒了他们五六年。
当时周以辰正在念书,又赶上刚毕业工作繁忙,知道年轻人渴望自由,一时半会的也定不了性,两位老人也没怎么催孙子结婚的事。
后来眼见着周以辰工作稳定了,年纪也越来越大,又总见不到他往家领人,周围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都抱重孙了,周以辰的爷爷才着急了。
每次见到孙子,都唠一唠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期望,就是在自己闭眼前能看到孙子结婚成家。
那段时间周以辰精神压力巨大,短短十几日就瘦了七八斤,对周父周母坦白性向问题都没这么难,面对父母,周以辰有底气也有信心,但面对爷爷奶奶却没有。
老人年纪大了,生活的年代也不同,观念意识都不一样,他无法预测爷爷奶奶的接受度,担心自己坦白会刺激到他们。
周以辰情绪低落,心情烦闷,周父周母看在眼里,眼见着儿子吃不下东西,越来越瘦,做父母的自然心疼。
以前的计划就是瞒着老人,可现在看来行不通,一方面两位老人一直催,时间长了总要有个说法,另一方面则是来自周以辰自己,他没办法欺骗关心着自己发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
周父周母两人一合计,干脆各回各家,分别向自己父母坦白了周以辰的性向,虽然也提前做了些铺垫,但周爷爷知道自己孙子喜欢男人时,还是失手打破了用了十几年的杯子,姜爷爷也一用力拽掉了自己养了五年的吊兰。
父母做的努力,周以辰并不知道,等他调整好心态,再次探望老人时,几位老人的心态都已经平和了下来。
相对于周爷爷的传统而言,年轻时出国留学的周奶奶显然对此事的接受度更高,不仅劝服了老头,还暗地里给周以辰牵过线,拜托信得过的朋友介绍人品好、相貌好、家世相当的男生,周以辰翻着一推男人的照片哭笑不得。
“这个太小了……”
“这个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最近工作太忙,等过段时间一定见……”
想出各种理由,总算把热情的周奶奶应付住了。
姜女士那边的阻力可没周父那大,周以辰的外公外婆乍一听外孙的性向,也是当场愣住,待反应过来后,问的第一句话是能不能改,得到姜女士的摇头后,又是沉思许久,周以辰的外公把被自己拽掉的吊兰装进袋里,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周家怎么看?
姜女士还是摇头,自己目前也不确定周爷爷和周奶奶的态度,只说周父去和两位老人坦白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姜爷爷连着念叨了好几遍,自言自语似的,而后下楼去丢垃圾了。
姜女士摸不准父母的意思,也不敢深说,和姜奶奶相对无言了片刻,也起身回家了。
第二日一大早,姜女士和周父因前一天睡得太晚,还没醒来时,姜爷爷就打了电话过来,询问了周家的态度。
“给老哥点时间,让他们消化消化吧……过段日子约他们老两口吃个饭,我和你妈也劝劝……”
周以辰这个柜出的比想象中顺利,上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下到堂弟表妹,家族上下三代无一人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