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的谢威真是越想越气,无缘无故的和自己找事,不会是更年期到了吧?出差一趟回来,这性子咋变得这么阴阳怪气的,还是五年之痒来了?不应该啊,不都说是七年之痒的吗?痒也不太对啊,昨晚上那热情劲,又咬又啃的,也不像是没了性趣啊。
客卧的周以辰心里亦是煎熬,他明知道事情的根源根本就不是这个六一活动,却在谢威逼问的时候,故意逃避,因为他根本说不出口,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他吃醋、害怕、愧疚、担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缘于他自己在胡思乱想。这些无根无据的事,他没办法说,只能时不时地冒出来折磨自己。
谢威无意识的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想到不知道是在客厅还是在次卧的周以辰,连夜从外市赶回来,眼睛下边明显的黑眼圈,又有点心疼了,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瘦,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娇气,非要合胃口了才吃饭,不合胃口就宁愿饿着了?中午看他也没吃两口。
自己也是疏忽了,明知道他这段时间吃的不好,早上应该给他准备点早饭再走,他吃饱了或许就不那么生气了,刚刚还说那话刺我,什么叫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和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一样吗?说的好像我不重视他一样,平时忽视他了?还是亏待他了?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倒是把我说的像个负心汉。
谢威叹了口气,举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戒指,自从谢母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后,这个戒指就戴在了自己手上,再也没摘下来过,周以辰的那个也是。
算了,让周以辰自己呆一会儿吧,晚上给他做点他爱吃的,好好哄哄他,难得遇到他这么幼稚,自己的人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了。谢威想通后,也不再纠结,闭上眼开始睡觉。
周以辰躺在床上睁着眼,目光却并不聚焦,次卧的门他没关,怕谢威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偷偷跑了,分房而睡已经是他的底线了,离家出走根本不能接受。半个小时也不见隔壁有什么动静,周以辰慢慢放了心,眼睛却开始睁不开了。
昨天的前半夜因为马上能回家了而兴奋的连眼都没阖,后半夜又缠着谢威胡闹,现下睡意上头,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屋内已经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影影卓卓的霓虹灯,次卧的门紧闭着,周以辰霎时一惊,立马从床上弹跳起来,顾不得穿鞋就开门冲了出去,直到看见厨房里背对着自己的谢威,正举着勺子在砂锅里搅拌,周以辰才松了口气,回屋穿了鞋。
谢威醒来时,天刚刚擦黑,从次卧路过时,看到周以辰睡得正香,还有微微鼾声,谢威将次卧的门轻轻合上,就去了厨房,从手机上下单了一条活鱼,又买了几样蔬菜,给小哥留言家里有人睡觉,不要按门铃,放到门口打个电话就行。
等了半个小时,才收到自己买的东西,谢威轻手轻脚的拿到厨房收拾,做了周以辰爱吃的宽粉炖鱼,又熬了豆腐鸡蛋汤,盘算着等周以辰醒了,再炒个素菜。
谢威用小勺盛了点鱼汤,放在嘴里尝了尝,满意的点头,没等放下勺子,就被身后的一双手臂抱住了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谢威笑了笑,温声问道:“醒了?是不是饿了?我先把宽粉放里,再炒个素菜,咱们就开饭……”
“嗯,肚子都空了,饿的咕咕叫,”周以辰抱着怀里劲瘦的腰肢轻轻摇晃,撒娇似的。
“去把碗和筷子拿出去,别在这碍事。”谢威拍拍腰间的手臂,催促着。
“好,”周以辰答应一声,却没有立即放开,就那么抱着,谢威也不再催促,任由他将漂亮的下颌抵在自己肩头。
“谢哥,对不起,我今天……”,周以辰道歉的话说了一半,就被谢威打断了。
“吃完饭再说,”谢威偏头亲了亲周以辰的侧脸,安抚道:“我想让你先吃饭。”
“……好。”
晚饭两人吃的还算愉悦,谁也没主动提起今天发生的事,都将话题转到了周以辰在外地这半个月里发生的事,虽然每晚都打视频聊天,但总有没说到的地方,周以辰着重介绍了一番那里的风土人情还有各色小吃,谢威听得也很感兴趣。
饭后,两人收拾了厨房,谢威先去洗了澡,周以辰则在外面收拾屋子,等谢威出来后,两人再互换。
终于一切都搞好后,谢威一改往日半躺半坐的姿势,端坐在沙发上,等着周以辰开诚布公。
周以辰下午闹了这一场,差一点气跑了老婆,现下也是心虚,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审判。
“这回说说吧,到底怎么了?”谢威见他不开口,于是自己先问了出来。
“……半个月没见了,你都不在家陪我,我难受嘛,”周以辰讨好的笑着,身子一动,就要向着谢威凑过去。
“别来这套,”谢威伸手抵住他,“你觉得我会信吗?”
“周以辰,你还记得咱俩刚在一起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谢威开口连名带姓的当面叫,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称呼,严肃的表情,也让对面的周以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不待周以辰回答,谢威直接给出了答案,“你当时和我说,你没有多少感情经历,对情侣之间的相处也没什么经验,有时候一些事情可能想不到,或者是态度上、处理问题的方式、事物的看法上,我们之间可能会出现分歧……”
谢威一句一句重复着当初周以辰说过的话,随着他的陈述,周以辰也想了起来。
“所以,如果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你希望我可以直接和你说,你会和我解释、沟通,或者是尝试改变,找到我们彼此都能接受的办法……”,谢威言毕,轻轻笑了笑,“你看,我这个聆听者还记得,不知道你这个叙述者是不是还记得?”
“记得,我记得,”周以辰认真点头。
“好,”谢威得到了肯定,满意的点头,“那么,在我们在一起的五年后,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现在我按照你当初告诉我的办法,当面和你说了,你要不要像你当初说的那样,和我解释,沟通,当然,如果你还是给我刚刚那个答案,因为我没陪你而难受,那我……也没什么说的了。”
谢威说完后,不再开口,只望着周以辰,等着他给出答案,或者结束这次谈话。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周以辰内心在交战,在纠结,甚至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来,谢威从未觉得时间会如此漫长,他几乎以为今天的谈话要以失败告终了,终于……周以辰开口了。
“我害怕……”,万事开头难,似乎开了这个口,承认了自己的懦弱,一切就没那么难了。
“我是天生的性取向,而且情感寡淡,我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小孩,”周以辰似乎也为自己这个性格感到无奈,忍不住摇头,“你不一样,我们两个在一起,大部分的原因在我,可以说,如果没有我,你不可能会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谢威点头,这一点他承认,没遇到周以辰之前,如果有人和他说他以后会和一个男人睡一起,谢威相信他会毫不留情的把那人打得鼻青脸肿。
“瑶瑶出生后,我能看出来你有多喜欢她,或者说多喜欢小孩子,每次你抱着她的时候,听到她叫你干爸的时候,那股欢喜的、疼惜的表情都作不得假,我告诉自己,那是王顺的孩子,你爱屋及乌很正常,那是王顺的媳妇,你帮着照料,也没什么不对,但是每次看到你和代娟站在一起,抱着瑶瑶,我心里都特别不舒服,”周以辰拳头紧握,眉头也皱在了一起,似乎自己也很纠结。
“以辰,你该不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吧?”谢威听完周以辰的一番剖析,好像抓到了问题所在。
回想过去这几年,因为王顺想给女儿和妻子更好的生活,所以重新去跑大车了,只留下那娘俩在家,代娟在商场里租了个店铺,开了服装店,虽然雇了一个导购,但人多的时候,她们俩个人也是尽量忙活。
瑶瑶被送到幼儿园,放学的时候由代娟接到店里去,晚上母女俩一起回家,但是小孩子总爱生病,不是感冒就是发烧的,代娟一个人是真的顾及不过来,王顺就找谢威去帮把手,一来二去了,谢威往那边跑的次数就频繁了些。
有时候谢威会和周以辰一起去,但周以辰的工作毕竟和谢威这个个体户的老板不同,很多时候都脱不开身,谢威也就不再找他。
对于自己去照顾那母女俩,谢威是真没多想,他自己就是个坦荡的性子,自己问心无愧,自然也没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上合计,每次回家,周以辰也没表现出什么,还很关心的过问代娟和瑶瑶的情况,谢威也不会知道原来周以辰都憋在心里,还憋的这么委屈。
换位思考,如果周以辰总往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那跑,不对不对,应该是他总往一个带着孩子的男人那跑,还表现的非常喜爱那个小孩……那我肯定要和他说道说道了!
谢威这么一想,顿时也觉得自己做的好像是有些问题,没考虑到周以辰的感受。
“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那是顺子的媳妇,我、我怎么可能……”,谢威急着为自己辩白,但话说一半,又实在没法开口,“这些年我确实是没考虑到你的感受,那我以后注意好不好?”
“谢哥,问题的根本不在这”,周以辰摇头,“代娟和瑶瑶只是一个……指代,我知道你们之间是正常的朋友关系,也相信你的品行,归根结底其实还是我自己心理出了问题……”
“看到你们站在一起,就像这世上每一家普通却幸福的一家三口,我怕你突然有一天醒悟了,原来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生活,一个或是温婉或是泼辣的妻子,一个或是可爱或是淘气的孩子,而不是和我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没有自己的子嗣。”
“不是,咱俩当初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咋没想到这些呢?”谢威不解,脚丫子一甩,将两只拖鞋脱掉,盘腿坐在了沙发上。
“那时候可能也年轻,不觉得血脉延续的诱惑,以前我们身边也没有幼崽,不知道你会这么喜欢小孩,对别人的孩子都能那么好,若是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周以辰认真回应。
“哎,血脉延续的诱惑?”谢威打断道:“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生孩子吧?”
“当然不是,”周以辰立马否决,“我又不喜欢小孩,当然……如果你能生的话,那另当别论。”
“屁!”谢威一脚踹到周以辰腿上,“别说没用的……料你也不敢有啥别的想法。”
“谢哥,有时候我也会想……当初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如果没有遇见我,或者我那时候没有逼你,你现在可能会有自己的……”,周以辰望着眼前的男人那张过了五年,却依旧俊朗的脸,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了几分年龄恩赐的成熟男人所特有的味道。
“你什么意思?咱俩过了五年了,现在你是觉得不该这样霸着我,想给我自由了呗?”谢威眼睛瞪地极大,黑黑的瞳仁死死的盯着周以辰,像露出獠牙,正锁定着猎物的饿狼,只等对方点个头或是承认后,就一口咬住对方静脉,给彼此一个痛快。
“那我走?咱们好聚好散呗……”
“不行!”周以辰立即反驳,“你要离开我?你想都不要想,你现在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谢威都被周以辰这反复无常的小心思弄的头大。
这个向来冷静自持、沉稳理性的男人,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弯弯绕绕起来了呢?
谢威叹了口气,看着对面那人一脸紧张的样子,终于还是不忍心。
“以辰,如果没有遇见你,或许我会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完这一辈子,也或许像你说的那样,会遇到一个适合结婚的女人,和这个世上大多数人一样,我们对彼此不讨厌,条件相对合适,于是在一起组建家庭,会生儿育女,但是,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爱情是什么……”
谢威难得有这么感性的时候,温热的大掌抚摸过周以辰的额头,蹭去上面的一层薄汗。
“和任何一个女人在一起,都会有其他的因素掺杂其中,只有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因为纯粹的爱情,这份爱情值得我和家里出柜,值得我放弃自己的血脉,值得我即使一辈子也无法得到法律上的名分,也要和你相守一生。”
“确实像你说的,我喜欢孩子,但那又如何呢?他们终有一天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他们不是我的。只有你,你才是我的,当然,我也是你的。”
谢威语气温和,没有了开始的急躁,像安抚一只困在牢笼里四处挣扎的幼崽。
“你不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钻牛角尖,不要总担心我是不是会后悔,是不是会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而怨你,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从未后悔过和你在一起,我也一直在努力做到不让你后悔。”
周以辰只觉得心里一软,胸口软塌下去的那一点儿地方,奇妙地泛着点酥还带点儿痒。心里那头萎靡不振的小鹿,在此刻终于撒蹄跑了起来。
对面人的眼神里迸发的炽热,倒是烧得谢威有些耳红,虽然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没什么露骨或是放荡的地方,但也算是变相的表白了,这对于向来含蓄、脸皮薄的谢威来说,老夫老夫间的情话实在是有些面热。
“这回行了吧?”谢威摊手道:“事情说开了没?你还有什么要闹的没了?”
“没有了,”周以辰摇头,可怜兮兮地望着谢威,“谢哥,我今天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你说呢?”谢威没好气地反问,“半个月不着家了,一回来就闹,自己憋着难受,还不和我说,你是不是真想等矛盾积压得彻底解决不了,两人一拍两散啊……”
“不行,”周以辰立即反驳,拉起谢威的左手在两人眼睛前方摇了摇,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柔光,“你自己说的,起点是我,终点是我,最后在你身边的还是我。”
“那你可别让我后悔……”,谢威威胁道。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危机解除后,两人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一日谢威路过一家宠物店时,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被吸引了注意,想到小区楼下总有人在晚饭后遛狗,还给狗起了各种亲昵的名字,突然福灵心至,一转身就钻进了店里。
再出来时,左手拎着狗粮和羊奶粉,右手拎着狗笼子,里面一只丑萌丑萌的巴哥正奶声奶气的叫着。
周以辰晚上到家,一开门没闻到熟悉的饭菜香气,倒是说自己有事提前回家了的谢威,此刻正躺在沙发上。
“谢哥?”周以辰换了拖鞋,径直走了过去,“怎么躺这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谢威放置在肚子上的双手间,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一动不动,睡得正香。
“小点声,”谢威嘘嘘了一声,“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那啥,你愿不愿意做它另一个爹?”
“啊?”周以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搞得一愣,“这……”
“咋的,你嫌弃我儿子啊?”谢威怒目而视,“到底愿不愿意?”
“愿意。”
“那行了,你给它起个名字吧,”谢威满意点头,把给儿子取名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了周以辰,足以表示了自己对他的尊重。
“跟你姓还是跟我姓?”谢威显然对此很上心,一只大手轻轻抚摸着小东西软软的身子,“我是无所谓,要不就你的姓我的名,或者我的姓你的名……”
谢以辰?
周威?
周以辰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两个名字,实在有些过于惊世骇俗,立马拒绝了。
“那个……不都说贱名好养活吗?”周以辰小心地给出建议,“咱们还是给它取个……不那么正式的名字吧,或者根据它的长相、个性取个适合它的名字?”
“……你说的有道理,”谢威听罢,点头表示赞同,大手在下巴上摸来摸去,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周以辰看他是真的听了进去,不打算再给狗冠两个人的名,心里徒然就放松不少。
“有了!”谢威突然兴奋起来,“哼哈!就叫哼哈吧……”
“啊?”周以辰疑惑,“什么?”
“哎呀,封神演义看过没?”谢威有些得意,“里面那个哼哈二将,大力士,一个鼻子能吐白气,一个嘴吐黄气,身高八尺,一身肌肉,又威猛又霸气……”
“这个哼哈二将……跟它有些像?”周以辰伸手指了指谢威怀里的小黑脸,问得有些迟疑。
这怎么看也不像有半毛钱关系的样子啊!
“期许,期许懂不懂?”谢威大手在巴哥油光水滑的小身子上抚摸着,这恼人的动作惹得正在睡觉的小巴哥不乐意地哼哼,“给我儿子取这个名,就是希望它以后能健康成长,长大后要像哼哈二将一样,霸气威猛,在咱小区的狗界里称霸一方,给我们争脸……”
争不争脸的倒是不必,我只望你能不要满屋尿尿就行,周以辰望着正在吧嗒嘴的哼哈,脸上表情有些微勉强。
如此,两口之家正式迎来了新成员,从此变成了三口之家,黑脸巴哥有了自己的名字,哼哈。
虽然名字是谢威给取的,但这个名字叫得最多的却是周以辰,谢威平日里总不称呼哼哈大名,而是相当随意的叫它……狗儿子。
哼哈也没像谢威期许的那般,身高八尺,称霸狗界,它辜负了老父亲的拳拳之心,殷殷期望,最后成了小区狗界里腿最短那批的成员之一,被其他泼辣的狗狗欺负得躲在谢威怀里不肯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