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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慎晚抿了唇。

面前的少年姿容俊秀如初,却因忧思过重褪去了几分先前的轻狂,变得稳重许多。

然而定定望过来的那双桃花眼中依旧含着盈盈的期待,明亮又滚烫。

他是那样小心地恳求她,给他一个机会。

少年的心意炽热浓烈,从前世到如今都未变过,然而却已无法在白慎晚心中荡起涟漪。

脑海中浮现出另一道挺拔英朗的身影,带着锐意与执着,挥之不去,深刻心间。

白慎晚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

江妄行身边从不缺要他命的仇家,自幽渠归来后,要将他赶下太子之位的人更如过江之鲫。

皇后负罪薨逝,皇帝冷清凉薄,群臣心怀不恭。

他的处境实在过于艰难,若说眼下谁还会给他帮助,除却自己,恐只剩那零星的太子党,再就平南侯府了。

抬眸望去,宋楚岚依旧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不急不躁,满眼真诚。

他从来都是这副将真心殷切捧上的模样,若是寻常女子见了,定会满心欢喜地应下。

可……

想到那个夺去情意与思念的人,白慎晚未恢复血色的唇畔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垂下眼睫遮去眸底掠过的愧疚,沉默良久之后,艰涩地吐出一句。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白家已然式微,虽然只有先入平南侯府养精蓄锐才能助江妄行脱离如今的困境,可就算是假成亲,她也不愿。

她不想让江妄行难过。

而对宋楚岚……

白慎晚唇边的笑意微微发苦。

到底是走了和前世相差无多的路。

少女的回答声很轻仿佛微风拂过,落在宋楚岚耳中却如雷声轰鸣,将他整颗心炸出大片失落的火花。

“姣姣,你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望着宋楚岚脸上混合着祈求与难过的表情,白慎晚心头泛起丝丝酸意,伸出手想去摸摸他微乱的发,却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宋楚岚眼睛一亮,连忙握住。

少年掌心温热直烫指尖,白慎晚定定看他许久,才在他满怀期待的注视下重复出声。

“我不能嫁给你,这对你不公平,对他也一样。”

话音未落,宋楚岚眸中满天星光,暗淡下去,悲伤之下,连眼尾都微微泛红。

“姣姣,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就算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

“抱歉。”

忍着愧疚打断他的话,白慎晚抽出手,声音艰涩。

“我只把你当哥哥。”

像是心碎掉了般,宋楚岚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痛苦与迷茫,欲重新抓紧她的手放到心口,像是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克制住。

沉默许久后,他勾唇,扯出个自嘲的笑容。

“我知道了,抱歉,是我失礼了。”

白慎晚红着眼看他。

眸中分明要有泪水,宋楚岚却咬牙忍住,哽了又哽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既然如此,你入我侯府吧,认我做兄。”

白慎晚闻声,面露震惊:“楚岚,你……”

“你听我说。”

宋楚岚打断她的话,脸上分明挂着笑,却看得人心里发苦。

“我知道你头上有五个兄长,认兄之事对你来说或许荒诞可笑。但说难听的,陛下如今不甚清明,老将军离世后便是给了他机会打压白家,你的哥哥越多能力越强,他反而会更不悦,而且他们都是武将,若在朝堂护你……”

顿了顿,宋楚岚没把残酷的事实全说出来,而是转了话头。

“但我宋家不同,我爹虽也是武将,族中旁支却已渐修文事,能在朝上说得上话。我家也没有女儿,若我认你做妹妹,我爹我娘肯定会护着你!”

少年越说越激动,顶着一双通红的桃花眼,在白慎晚面前将利处说了个清楚。

最后,他仍小心翼翼地发问。

“我知你对我无意,我也不会再强求,可我还是想请你给我一个护你周全的机会,可以吗?”

他的目光那样真诚滚烫。

胸腔被感动与愧疚填满,白慎晚闭了闭眼,点头应声。

“好。”

换来宋楚岚释然的一声笑。

达成约定后,宋楚岚便抽了时间出去。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又花了多少功夫,只是当他再次登门时,陛下赐婚的旨意已经收回。

而本该举行的婚礼,也成了侯府的认亲仪式。

宋楚岚来了精神,仗着兄长之名住进了将军府,不遗余力地照顾着她。

尊贵又肆意的小侯爷,为了能白慎晚快些好起来,连熬药都亲自看顾,手上烫出水泡也不在意,巴巴地端着托盘来到床前。

“姣姣,药熬好了,你趁热喝,蜜饯我也给你准备好了。”

白慎晚正欲接过,目光落在他手指上的伤口后,动作骤然停顿,出口的话也变成了询问。

“这药你熬的?”

宋楚岚点头:“是啊,你快些喝了,对你身体好。”

见他手上好几个水泡却感觉不到痛般只关注自己的情况,再想到他让皇帝收回旨意所付出的代价,白慎晚眸中愧怍更深,声音有一瞬间变得艰涩。

“先放那吧。”

“啊?”

“让你放那就放那。”

无奈地瞥了眼放下托盘就手足无措的俊秀少年,白慎晚起身下床,从抽屉中取了烫伤膏和银针后折回来,对着宋楚岚扬了扬下颌。

“过来,坐下。”

宋楚岚这才明悟,脸上掠过一丝窘迫,强装镇定:“没事的,小伤而已。”

“坐下。”

见白慎晚细眉拧起面露不悦,宋楚岚立刻收了剩下的话,乖乖地坐到她身边,像只忠诚的犬伸出了受伤的爪子。

少年手指修长,白皙漂亮,如今却多了好几个水泡,看着颇唬人。

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怜悯,白慎晚嘴上却不留情:“忍着点,先挑破了才能给你上药。”

宋楚岚满不在乎地笑:“这点小疼,我……哎呦!”

知道他被娇惯得也不怎么耐疼,白慎晚放轻了动作,将几个泡挑破之后又拿了烫伤膏,细细涂抹。

药膏接触到肌肤一片清凉舒缓了痛意,令宋楚岚微蹙的眉头也随之舒展。

眼前是少女光洁的额头,纤长的睫羽,像一场触手可及的美梦。

却也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