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岩壁上的烛光,洞主便漫不经心地熄灭了火折子。
她看着有些剑拔弩张的两人,偏过头朝岑之笑问道。
“你的老熟人?”
一旁的仡楼迦倒是嗤笑一声,凤眸里满是戏谑。
“大巫师的狗,最会摇尾,在琅疆谁人不知。”
岑之笑伸手捂嘴,故作惊叹地看向秀加,“没想到你的名气这么大呢?失敬失敬。”
话音刚落,一枚银镖便破风而来。
岑之笑侧身时,洞主已经手腕微动,唢呐在指尖旋出花来,亳不费劲地将那枚银镖打落在地。
“我允许你在我的面前动武了吗?”
她冷冷地抬眼睨了一眼眉目间微怒的秀加。
岑之笑悄悄地往洞主的身后撤了一步,她早就从秀加的面相推出此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尽管她回怼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要打起来,那肯定是高手先上,自己保命。
秀加冷笑一声,狠狠地剜了一眼岑之笑。
“你现在躲人身后的样子不也像一条狗。”
“你就逞口舌之快,这可是琅疆,不是你们中原人作威作福的地方。”
“到时候就让我这琅疆名人好好的扒光你的牙齿,卸下你的舌头,看你还怎么伶牙俐齿。”
岑之笑倒是不在意地耸耸肩,此刻若是慌乱,只会助长他人气焰。
现在最重要的是进入主洞,她能明显的感受到站在秀加身侧戴着兜帽的两人,并无生息。
凝神调息,灵台清明,她发现这二人体内附着的都是鬼蛊。
鬼蛊驭尸,看来首寨背后豢养的鬼魂越发得厉害了。
当初假作九寨新娘的时候,她便见识过鬼蛊驭鸟。
更是从梁峋口中得知了褚晏及这号人物。
她也不是没怀疑过,鬼蛊背后的炼就者便是他。
可梁峋的一番话让她又有了别的推断。
这世间的大多数人都入不了褚晏及的眼,他自诩能把控世间之道、世外之道,又怎么可能会亲自入场炼就的鬼蛊。
如此一步棋,还不值得他亲自入局。
不过执棋者罢了。
或许是与大巫师达成交易,教授这鬼蛊之术。
胸口山鬼花钱的动静尚浅,自己也没有感知到多余的鬼气。
如此便能证明操控鬼蛊的鬼魂并不在附近,岑之笑稍稍安下心来。
面对气焰跋扈的秀加,洞主明显失去了不少耐性。
岑之笑还未看清出手之势,洞主便如离弦之箭,招式凌厉果断。
腕间发力便将秀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秀加身后的人影都来不及反应,洞主便将秀加的脸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兜帽二人刚想起势,却被黄符压身,呆滞如朽木。
“还好还好,赶上了,这辈子的短跑爆发力都给用上了。”
“洞主大人下次出手的时候麻烦给个信儿,我这短手短腿再怎么也跟不上您的英姿啊。”
岑之笑微喘着气,朝洞主赔了个笑脸。
洞主眼神冷淡地落在兜帽二人身上。
“身上有蛊又如何?一并灭了便行。”
岑之笑不由得默默竖起大拇指,再次扬起无奈且真诚的笑容。
“洞主大人抬手间当然是威风凛凛,但是现在这个时机,灭不得。”
“鬼蛊之事,我也已遇见多次,眼下该是放线钓鱼的时机了。”
她刚想注意下洞主脚下的秀加,才发现这人已经被踩晕了。
不由得耸耸肩,眼中是淡淡流露出的奚落。
这又是何必呢,这小脸蛋上给留下了脚印,这不更狼狈滑稽吗……
随即岑之笑又转头向洞主简要地说明了她所遇的鬼蛊之事。
洞主眉间一凛,毫不客气地啐骂了两句。
“这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为了夺权勾结外乡人,这是想让琅疆再陷动乱,才能安了他那狗屁之心吗!”
岑之笑讪讪一笑,偏过头问了问早已有些发愣的仡楼迦。
“洞主是不是连着我也一起骂了……”
仡楼迦回过神来,似是安慰的语气。
“洞主说得是那些不怀好意的外乡人,你肯定不是。”
岑之笑勉强地点头赞同了仡楼迦的一番言语。
忽的,洞主抬眼望向她。
“眼下的情况,我们不得不兵分两路了。”
一旁的仡楼迦渐渐靠近已经晕了过去的秀加。
“我留下看着他们吧。”
洞主不放心地摇了摇头,“以你目前的身体,万一幕后鬼魂真现身,你该如何应对。”
说罢又转头看向岑之笑,眼中笑意带着些许玩味。
“按理说,该是我进主洞面对我那疯癫老娘,但我觉得你这丫头或许还真有办法对付她。”
“我那老娘早就不掌权了,自是不享蝴蝶花洞的气运了。”
仡楼迦张口欲言又止,瞬间被洞主打断。
“你小子就呆在我身边,以你现在的状况,去了也是给她拖后腿。”
随后又转身找了处平整的地方,席地而坐,朝岑之笑嘱咐道。
“就前面那条道,你放心去,我还是能给你保证的,此路无碍。”
顿了顿,似是轻叹了一口气。
“我那老娘惯会演戏的,我本想将计就计,揪出让她蠢蠢欲动的幕后黑手。”
“我应了你们姻亲一事,也是为了仪式那日能够囚住她。”
“此前我便收走她的所有权力,为避免她草菅人命。”
“可我后来才得知她早已暗中勾结首寨那老东西借刀杀人,沾血数次。”
“而我想弥补,为时已晚。”
洞主闭了闭眼,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怒意。
再次看向岑之笑时,眼中已是寒霜凝结。
“她于我而言并无养恩,你不必顾虑,或手下留情。”
岑之笑扯了扯嘴角,无声应下了,但心里却是欲哭无泪。
这话说的,仿佛自己已经实力顶天,下一秒便能将洞主的亲妈给撂倒一样。
这洞主对自己的信任也太过充足了吧……
“赶路吧,她快动手了。”
岑之笑点了点头,摸索了半天又递给了洞主几张黄符,毕竟那兜帽二人并非生人。
不过洞主却眨眨眼,笑道,“你留着吧,至于这俩,我自有办法。”
岑之笑默默收回黄符,咬咬牙,朝着前路微光走去。
不管了,烂命一条就是往里冲!
身后忽的传来洞主悠悠然的声音。
“金裳蝶解百毒、驱万恶,茧生成双,春末新,冬雪复。”
……
通道烛光摇曳,少了几分曲折,可岑之笑走来只觉得道路漫长。
越靠近她越是能听见窸窸窣窣的低语声,杂乱刺耳。
胸口的山鬼花钱也不出意外地灼热起来。
看来主洞已是有鬼魂萦绕,但依照目前的灼热程度,应该不会是操纵鬼蛊的真凶。
前方的光亮泛开,尖锐的笑声刺得岑之笑眉间紧蹙,嘲哳粗哑,让她不由得伸手蒙住自己的耳朵。
“小东西藏着干嘛?出来让我好好瞧瞧。”
主洞传来的喑哑女声让岑之笑不由得一颤,但她依旧壮着胆子走了进去,满脸镇定。
“有啥好瞧的,给你女儿定姻亲时不是见过了吗?”
“您是贵人多忘事?”
话音一落,岑之笑这才发现这主洞的布局和她梦境里满洞蝴蝶的地方毫无二致。
洞内岩壁凿刻着图腾花纹,线条流畅,多数是姿态灵动、振翅而飞的蝴蝶。
她抬眼,中央盘腿而坐的,正是洞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