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风习习,天地间却是涌出一种没来由的悲怆之感。
“还剩下多长时间呢……”
屋内一片黑暗,季云泽站在窗边,顺着窗棂遥望着漆黑天幕之上的月亮,面容之上竟多了一丝罕见的脆弱。
“什么……”
黑暗中,云伯里静静注视着他的背影,虽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但对方那声夹杂着轻叹般的话语,却是让他的心止不住的轻颤。
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握不住一般……
“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家。”
季云泽扶着窗台,继而低下头,抑制住心里的情绪,随口道。
“家……”
这么一瞬间,云伯里竟有些迷茫,仿佛季云泽提及的是一个他从未有过认知的“新事物”。
‘右相大人的家在哪?是五毒族?还是北族?后者已经消亡,可前者……而他自己的家又在哪里?’
“不说这个了,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伊枫那边还顺利吗?他现在人在精灵古帝国,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佐德那边绝对瞒不住。”
季云泽抹了抹脸,重新打起了精神。
“嗯,因为您与精灵古帝国公爵威尔曼提前联系过的缘故,所以伊枫已经受到了他的举荐,与精灵皇白夜见过面了。据说精灵皇白夜很同情他的遭遇,而且对他颇有好感,目前一切顺利。”
云伯里点了点头,尤其谦逊。
“哈哈哈哈……那好感当然多啊,我可是给精灵古帝国送了个绝世天才,不说别的,就拿伊枫天赋来说,他完全可以对标皇室亲卫,我说的不错吧?”
季云泽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他转身看向了云伯里,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眸中的兴奋之意像是掩盖不住一般。
“是,在莱辉……还没去世之前,应该是将伊枫当做星歌要塞的未来领主培养的,如果不出意外,在二三十年后,伊枫便会接任莱辉皇室亲卫的位置,正式成为星歌雪堡的主人。”
“可我却让伊枫提前身处于危险之中,若是伊枫真出了什么差错,怕是莱辉在地下也不会安息。”
“……”
“嗯……这样一听我好像确实太过不近人情啊……”
季云泽笑着走向一旁的椅子,旋即坐了下来。
“相信您自有决断。”
“你真的相信我?”
季云泽抬头注视着云伯里。
“嗯。”
“哦……这样啊……”
季云泽若有所思。
“继续刚才的聊吧,虽然威尔曼公爵的确与我有过口头上的约定,但很显然这并不保险,威尔曼很聪明,所以伊枫那边一定要严防死守。眼下威尔曼只是知道伊枫是我派去的人,但伊枫的真实身份,包括和皇室亲卫莱辉以及佐德之间的关系,还有他伪装之前的发色瞳色,绝对不能让威尔曼所知晓,否则我的计划便会功亏一篑。”
“是,我会找个时机叮嘱他的。”
“嗯,告诉他,除了你之外,不要和任何人拜星帝国的人有所联系。”
“我明白。”
“还有,当时我与威尔曼约定之时温格也在场,我不想让他查探到与伊枫有关的任何情况,但温格权高位重,又心系帝国,伊枫的事情怕是也不好隐瞒……”
季云泽扶额,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在短时间内,左相未必就会将伊枫与您送到精灵古帝国的“那个精灵”联系起来,毕竟莱辉与佐德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这些年他们很少与我们这边的贵族来往,伊枫自然是被他们保护的很好……”
“可既然我能发现伊枫的真实实力,温格未必就发现不了。”
季云泽盯着云伯里,沉声道,旋即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说的的确不错,只要短时间内伊枫不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强大的元魂力量,温格这边便不会察觉。”
“是这样的。”
云伯里再次点头,可他的目光自从季云泽转过身后便一直停留在地板上。
“你整天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看着我啊。”
不知何时,季云泽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云伯里身前,借着明亮的月光,抬起头的云伯里看到了他眸中难以隐匿的色彩。
那是一双尤为动人心魄的眸子,宛若星河,却又如明月般璀璨夺目。
“我……”
眼前的美人太过惊艳,以至于云伯里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当即又将眼神瞥向了别处。
“你说你相信我,可整个拜星帝国,我也是只信你一个人啊……”
季云泽与他距离极近,以至于云伯里可以闻到他身上那好闻的花香,他的声音更是难得的温柔,软绵绵的,像是有股魔力一般,让后者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对不起。”
话音刚落,云伯里抬脚便向后退了几步,与季云泽拉开了距离。
“不至于,我说真的,你这样显得我很碍眼,唉……怎么说呢,有些生气。”
季云泽挑了挑眉,揶揄道。
“不,我……我只是……”
云伯里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得地步。
他还能怎么说?说对方长的太好看以至于让他心跳加快呼吸不畅?那对方肯定认为他脑子有问题……可不解释的话……
那可是右相大人啊……
云伯里重重叹了口气。
“我有那么难看吗?都没见你正眼瞧我一回……还是说你看不起我?觉得我元魂低劣,不愿和我交流?”
季云泽眯起眼睛,紧跟其后又上前一步,一来二去终于成功将对方逼退到了墙角。
“不不不……”
云伯里连连摇头,一时间有些慌乱,却也是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嘛,你们皇室亲卫都是这么认真的吗?”
季云泽停下了脚步,旋即开始上下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只见对方呼吸平缓,神情较为淡然,面对尤其刻意的审视也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安……
除了那双接连颤动着的黯紫色眼眸。
仿佛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注视着眼前的人一样……
“唉……你真是变了……”
季云泽低头,暗自苦笑道。
“是吗……我……不觉得。”
云伯里终究是扭过头去。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吗?还记不记得那间云日客栈?”
季云泽陡然拉起他的手,眉眼弯弯,让后者无处躲闪他的目光。
“我……”
果然,听季云泽这么一说,被迫回忆起往事的云伯里很快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之中。因为在那段记忆里他的所做所为是相当不尽人意的。
旋即,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所幸屋内昏暗,前者并未察觉。
不过他此刻的局促不安与羞愧至极的绝望神色却是又逗笑了季云泽。
“好了好了,你记得就行,我也不是故意旧事重提来埋怨你什么,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中二时期以及黑历史嘛,我只是觉得那段日子相当有趣,值得回忆罢了。”
季云泽松开云伯里的手,继而如一位长者般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肩膀,温柔的语气中满带着宽慰。
越是如此,云伯里便越发站立不安,虽然对方所说的话,他有一半都没听懂,可眼下他并不想再纠结这个。
他想,他现在急需要是一个地缝,然后……
“我很抱歉……如果大人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
季云泽却是突然叫住了急促且羞愤难当准备开溜的云伯里。
“猛犸金沙帝国的大祭司和北慕辰此刻一并现身于淮冥帝国边际,恐怕是有备而来,虽然暂时无事,但我还是担心于子和刘算易难以应付,如果可以的话,你去看看吧。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自己,不要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最后一句话,季云泽的语气尤其轻盈且寻常,仿佛是一句说了千百回早已稀松平常的话语,而就是这不经意间显现出的关切,才显得尤其珍贵。
“我明白,请您无需担心。”
“呵呵……能让我担心的人不多,不过若是你出了什么差错,那我今后的路大概也不会太好过了……或许会和齐哲修一个下场?被温格杀掉也不得而知?”
季云泽微微仰头,朝着云伯里眨了眨眼,眼底的戏谑似隐藏不住般。
“不会的。”
云伯里突然沉下声来,他的眼眸也随之变得晦暗不明。
“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的……”
“我知道,其实不只有我,还有其他人也在期待着这一天。”
望着他,季云泽的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闻言,云伯里的脑海中忽现出几个熟悉的人的身影,随即他看了眼季云泽,而后目光再次触及地面,声音也随之变得沉重,几近不可闻:
“但愿我可以保护住我想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