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枫？”
季云泽皱了皱眉头，这个时间点伊枫竟会与他进行传音。
“对，是我。”
对方言语冷静，似乎并未发生什么大事，这也让季云泽微微松了口气。
“你怎么会突然与我传音？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其实这件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现在身处猛犸金沙帝国帝都金格伦萨。”
闻言，季云泽心中陡然一惊。
不过，他并未将情绪浮于表面，继而他有些波澜不惊的出声询问道：
“具体发生了什么？”
“半月前，女皇白夜秘密前往猛犸金沙帝国与佩洛娜女帝谈判，此次是公爵威尔曼把我安插进了随行女皇的队伍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吧，我知道了，我与威尔曼有交易，既是他的安排，那便或许是他另有打算，总归对女皇白夜没什么好处，这点你不用在意。”
“嗯……”
对方声音一滞，似在思考季云泽话中的合理性，但很快他便想通了，只因公爵威尔曼若是想对他不利，恐怕早已动手，又何须将他留到今日。
况且既是右相季云泽与其有过约定，那便更没有什么后怕的了。
他必须相信季云泽的判断。
他也只能相信季云泽的判断。
“由于事发突然，我是在夜晚临时接到的与女皇随行的命令，所以我没有来得及将这一消息传达给内应，加之这几日有所不便，这才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与您尝试传音，还望您能谅解。”
“哼，胆子可真够大啊。”
只听得对方似是不满，但语气之中却带着些许赞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伊枫回答道。
“你现在在金格伦萨的哪里？”
“金格伦萨圣殿，前些日子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眼下我作为女皇的随行护卫被安排在了偏殿的几处房间。”
“啧……唉，算了。”
只听得季云泽叹息一声。
“我会派几个暗卫在近几日潜入金格伦萨，但他们无法靠近圣殿，只能作为外援接应，万一暴露也只能靠你自己逃出来，所以还请你注意好自己的安危，我只能这么说。”
“我明白，不过还有一事。”
“什么事？”
只听得对方沉默许久，一时没了下文。
季云泽猜测应该是有人来了，看来这多日以来的一次传音也是相当不容易。
他耐心的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右相大人。”
终于，对方说话了。
“小心点，你继续说就好。”
季云泽叮嘱。
“嗯，其实是有关于云日帝国圣女凤娅的事。”
“……”
“我找到她的位置了。”
伊枫的话语仍旧平静，只是语速变慢了，在谈到圣女凤娅时，几乎是一字一句。
季云泽敏锐的察觉到了压抑在平静下的波澜。
他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倾听着对方的言语。
“您说过，圣树结晶在圣女凤娅的身上对不对？”
激动之余，对方又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以至于到了最后，嘴里吐出的话语竟是颤动着的。
“她就在金格伦萨圣殿。”
闻言，季云泽双眸微沉，如他所料想到的一般，佩洛娜女帝果然将圣女凤娅关押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金格伦萨圣殿。
在圣殿里，一切都受她掌控，不会有任何变故。
“伊枫，你先不用着急，圣树结晶在凤娅手里没错，但未必此时就在她的身上，现如今她被佩洛娜女帝囚禁，身上带着圣树结晶的可能性很小，而就现下的情况来说，若是被女帝或是她的哥哥夺走，我觉得更不太可能，我更倾向于她将圣树结晶提前藏了起来，或是交给了心腹。”
季云泽稳住心神，丝毫不乱的安抚着伊枫的情绪。
“您说的有道理，我觉得我应该接近她，趁机打听圣树结晶的下落，若真不在她的手里，也好及时转变目标。”
“很有胆识啊伊枫，不过我好奇你打算怎么接近她？有什么头绪吗？”
季云泽有些违心的夸赞着，毕竟圣树结晶就在他自己的手里，所以他一点也不想让伊枫这孩儿死磕圣树结晶。
让伊枫接近凤娅，这的确是个打探情报的好主意，但若是伊枫打探出圣树结晶不在她的手里……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隐瞒，当谎言被戳穿，将复活父亲的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圣树结晶身上的伊枫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
“我……”
果然，伊枫大胆的想法只停留于表面，当季云泽让他说出具体策略时，他又变得沉默起来。
“此次白夜前往猛犸金沙帝国谈判，你趁此随行，可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吧？谈判的日子并不会持续太久，圣殿看守严密，防范森严，你能见到被关押着的圣女凤娅吗？”
“女帝并未将她关在牢狱里，我想可以试试，只要她本人不声张的话……”
“伊枫，你可要思考清楚啊……”
季云泽还是更想让伊枫老老实实呆在精灵女皇的身边刺探情报。
至于接近凤娅，难度确实很大，季云泽不想让伊枫冒险的同时，更不想让他从凤娅口中得知圣树结晶已经被盗走的事实。
知道圣树结晶下落的人有不少。
当初云伯里、于子、罗莹有一个算一个都参与了抢夺圣树结晶的全过程。
他们虽不知罗坎言将这结晶交到了他的手里，但已然视结晶为拜星帝国的所有物。
只要伊枫和这些知晓内幕的人接近，那么季云泽的谎言就有被戳穿的可能。
再者，季云泽是以“圣树结晶在圣女身上”为饵，诱使伊枫前去潜伏，本以为后者不会这么快见到圣女，可现实却是如此巧合。
若是被伊枫发现结晶不在圣女凤娅的手里，那么他会放弃潜伏也说不定。
到那时，他季云泽又该编造出什么理由让其继续潜伏下去呢？
伊枫作为一个精灵，天资出众，实力强悍，实在是季云泽远程操纵精灵古帝国的绝佳人选。
天赐良机。
他实在不想将其放弃……
“我想试试。”
许久，对方的回答仍旧是肯定。
“好吧，虽不知你们那边的具体情况，但看你这么自信想必也有几分可能，你有办法见到被关押着的凤娅对不对？”
沉思良久，季云泽只得妥协。
这经过么一段时间的潜伏，对方既能平安无事，那便自不是个愚笨之人。
既然他铁了心要把凤娅当突破口，看来应该是有几分把握。
如此可以推测在金格伦萨圣殿之内，女帝对凤娅的监视并不算严密。
说不定凤娅还能有一定的活动范围。
想来她对佩洛娜女帝来说还有用，女帝自是不会苛待她。
但对季云泽来说，凤娅已经没用了。
如今她哥哥龙破是云日帝国的皇帝，受他牵制，用处不小。
在拜星帝国和猛犸金沙帝国停止贸易往来的当下，与云日帝国的合作是日益频繁。
而凤娅活着就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她掌控下的云日帝国绝对会与猛犸金沙帝国结盟，这绝不是季云泽想看到的。
“我应该可以见到她，但是……我也不知道一开始该用什么话题才能让她对我放下戒备。”
伊枫和话语突然变轻了，听的季云泽有些莫名其妙。
“嘶，的确，如果圣女不想理你，那你很有可能会被猛犸金沙帝国的人察觉。”
“嗯……让她对我放下戒备应该不会太容易，要不然先从每天的问候开始？可那样会不会太刻意了？”
听着伊枫这突然变得唯唯诺诺且不确切的语气，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孩是在追求别人。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我不管你能用什么方法见到她，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被发现你要如何脱身？若是圣女将你供出，你又该如何？”
季云泽试图通过震慑来阻止对方。
这件事终究还是太愚蠢了，也太过鲁莽行事，季云泽其实相信伊枫能够接近圣女凤娅……
甚至他也可以勉强说服自己，甚至是自我欺骗——
【伊枫一定可以在不暴露自身的同时，从凤娅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情报。】
但取得她的信任，直至她能将圣树结晶这种重大事情告知他一个外人……
这未免有些太过想当然。
伊枫能靠什么取得凤娅信任？
“色诱”吗？
说实话，即便伊枫颜值很高，但就靠这个对付凤娅也有些太过异想天开。
再者凤娅作为此书女主之一，聪明果敢，沉着冷静，在见过北慕辰的情况下还会被其他男人“迷惑”吗？
这有些不符合设定。
若是是单纯比脸，原书里应该没有哪个男人要比北慕辰帅。
作者就是这么给他的主角设定的。
虽然不愿承认，但承不承认也不是他季云泽一个炮灰说了算。
‘果然还是要制止他这愚不可及的想法。’
这事要是能办成除非凤娅和北慕辰一样脑子进水了！
思来想去，季云泽还是决定要阻止伊枫，直至对方的话再度传入他的耳中。
只是这一次，对方的话语里带着些不可抗拒之意，已然是季云泽所无法挽回的。
“我还是想试试，我自己的命，我自己会负责。”
闻言，季云泽轻咳几声，强行忍住要打人的冲动，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变得舒缓：
“……好好活着，别忘了你父亲还在等着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与我直接交流，我随时都可以倾听你的汇报。”
再三劝说无果的季云泽也只能这么说。
“……我知道了，右相大人。”
“另外，圣女喜欢珍珠项链，就是那种没有任何装饰的圆润的纯白珍珠项链，还喜欢冬山寒花，就是冬天开花的，五颜六色的，皇室花园里一般都有，外面也有卖，她最喜欢的是和她头发颜色一样的花朵，你可以仔细挑一挑。”
“啊？”
猛然间，伊枫直接被季云泽这一连串的话给搞傻了。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硬要送圣女可能会怀疑，所建议你先不要这么做。其实她是个很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喜欢畅想未来，幻想着将云日帝国变成一个一个强大富足，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家。”
“她十分体恤民情，对于平民有着与贵族不一样的见解，她厌恶贵族的贪婪，帝国的阴暗，她渴望一个真正的救世主能够出现，如果这个救世主不存在，那么她便会代行其责，救平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再者她的童年也并不幸福，除了父母一开始的忽视之外，哥哥待她也并不友善。平日里你的话题尽量从这两方面切入，有关于家庭方面的事可以少谈一些，毕竟没人愿意被揭伤疤，但帝国间的大事可就有的谈了。”
“谈人生，谈理想，一来二去，你们自然会变得熟悉，到时候再送些礼物拉近些距离也未尝不可。”
对于如何对付圣女的一番策略，季云泽可谓是条理清晰，十分明了，惊的伊枫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您……您怎么会这么了解她？”
“嗯……以前暗地里打探过有关情报。”
“这样啊……”
季云泽自是不会承认这是通过小说了解到的。
但季云泽唯一不确定的是，他不知道同样的话换个人说还会不会对女主凤娅产生同样的效果。
其实与其从凤娅这打探情报，季云泽更想让伊枫直接杀了她，以绝后患。
一个小精灵Npc换一个能对北慕辰起到极大帮助的女主……
只要狠下心来，这笔买卖便相当划算。
但很显然，迫切想知道圣树结晶下落的伊枫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杀了她。
“那么，就祝你好运了。”
“嗯，我会牢记我的使命！”
伊枫回答的斩钉截铁。
“你们会在猛犸金沙帝国停留多久？”
“大概两个星期，具体时间还要等上面下达命令。”
“好吧，你很有胆识……我只能这么说。”
季云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这个啊……胆子不大的话又怎么敢来做卧底呢……”
伊枫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含蓄且局促的年轻人，正如季云泽与其初见之时的模样，谨小慎微，尤为腼腆。
‘算了，随他去好了。’
料想着凤娅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相信伊枫，并让他知晓圣树结晶的下落，季云泽便也懒得再管了。
至于伊枫，季云泽就全当他已经死了。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搞不好真要见他爹去了。”
默默吐槽着，对话结束后的季云泽深吸一口气，而后瘫倒在床上。
有时他真觉得自己的身边都是一群“倔驴”。
也难怪有的小说里反派都那么强了还打不过主角。
这纯属要把他给气死。
不过抛开这些，伊枫的表现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作为一个贵族子弟，已经是十分出色且难得了。
通过对话，季云泽其实能够感受到他比之先前沉稳了许多。
年轻人的成长总是让人充满期待的，这样或许也不错。
但就是太倔了一点。
季云泽捂脸，不甘心之余，紧接着便是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你现在还在猛犸金沙帝国对吧？”
他尝试联络万里之外的云伯里。
“嗯。”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季云泽又道：
“那正好，现在伊枫正在金格伦萨圣殿，大概要待两个星期，你去那边监视着，若是有什么动静直接将人强行捞出来，我的人会在圣殿外掩护你。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一定不要将你的脸露出来，只要你的身份不暴露，闹出再大的动静也可以解决。”
“是。”
“另外停止对北慕辰的监视，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让我们不留痕迹的对其监视了，你会有暴露的风险，所以知道他的大体位置即可，这件事情我会派其他人来做，当下之余伊枫就是你唯一的目标。”
“……遵命。”
对方虽有迟疑，但还是接下了命令。
在结束一切后的许久，季云泽都躺倒在床上不想动弹。
天已暗，他一天的精神也恰好被消耗殆尽。
一阵失神过后，季云泽干脆盘起腿来，就像一个道士一般，在床上开始修炼。
这是他绝大多数夜晚都在做的事。
无数个安静的深夜，只要没有困意，他就会一次又一次的运转着自己的元魂力量……
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