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了吗？”许迟嗓音也哑了点，有点艰难地开口。
于隋安注视着他，不说话。
万逾世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长期没说话的嗓音像是被扯烂的胶带破烂不堪，嘶哑难听，“许迟，你回来了。”
“哈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预言，预言是假的，假的哈哈哈，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001号实验体，最没有人性的造物，竟然有了感情，有了感情，哈哈哈，荒唐，荒唐啊！你到底怎么做到的？许迟？”
尤褚慕往万逾世的方向走了一步，被许迟拦住。
“因为，我跟他，命中注定。”
许迟想过好多次，为什么他会穿进漫画，为什么偏偏第一晚就遇到反派，还把反派捡回了家。
为什么被设定毫无人性，杀人如麻的反派会对他产生兴趣，会假装失忆，想办法留在他身边。
为什么他好几次想办法推开他却推不走，为什么他消失了九年却又回到他面前。
是因为，他们命中注定。
他总能一眼认出他，哪怕他九年毫无变化，哪怕其他人都不信，他却只是一眼，就知道他是许迟。
再没有别人，他为尤褚慕而来，尤褚慕为他而活着，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代他们彼此的位置。
“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哈哈哈哈哈。”万逾世癫狂地笑了起来，脸上的伤痕再次裂开，血疯狂流下，面部狰狞。
许迟看向万逾世，“你也是个疯子，科技是死的，人是活的，懂吗？永远不要拿人来做实验，你的残忍最终会还到你自己身上。”
于隋安的眼珠一动不动，许久垂下眸，开口，“实验证明，情感会改变既定的程序，再也不可能回到轨道了。”
“什么程序？他是人，永远不可能照你们的计算行事。”
于隋安突然笑了下，嗓音很哑，“我知道他为什么爱你了，因为，只有你把他当人了。”
尤褚慕的身体僵了下，汹涌的怒意猛地浇在许迟心头，许迟胸口猛地起伏，拳头紧握，若不是理智，他一定要上去把于隋安揍一顿。
他一只手扣着尤褚慕，怒瞪着于隋安，冷笑一声，“他本身就是个人，他有心脏，他懂得爱人，这都是他作为人的标志，至于你们，漠视人性，拿人体做实验，你们才是最没有资格当人的，你们才不是人！”
许迟双眼赤红起来，脑子闪过原漫画里尤褚慕在死前脑海里回忆的画面——
被挖心脏，做了实验再填回去，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肉几乎都被割开，但因为他身体被改造得变异，每一个剖开的血色刀口都会很快复合，光洁如初，仿佛没受过伤。
但实际上，他受过的伤，比别人好几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他每次杀了人——
都会坐在高楼的天台之上，看着孤零零的月亮，数着不存在的星星。
他在故事最后不是力不能及，而是自己不想活了。
尤褚慕爱上了许迟，一个会爱人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人性呢，他有，只是没有人教过他。遇见许迟后，他才一点点懂了，内心的疯狂和偏执在趋势他，操控他，但因为爱许迟，他压抑天性，他学会了隐忍，学会克制，他一点点学会了爱许迟。
许迟红着眼眶拉着尤褚慕离开实验室。
他知道为什么他一踏入这里心里就慌张不已，手脚冰凉，因为这地方，不仅是尤褚慕的梦魇，还是他的梦魇。
两人站在马路边，面前只有一辆黑色轿车，两边，是橘色的枫树，徐徐落叶。
尤褚慕捧起许迟的脸，指腹轻轻蹭着他微红的眼尾，“哥哥，怎么哭了？”
许迟抬起眼看他，觉得心痛得厉害，他吸了下鼻子，抬起手猛地抱住尤褚慕。
没忍住，热泪顺着眼尾流了下来，浸湿脸庞。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哥哥不许。”
许迟终于哭出来，发出哭泣声，被尤褚慕心疼地抱紧，尤褚慕和他交颈，竟也哭了出来。
“哥哥，我很想你，九年整，每一天都在想你。”尤褚慕嗓音哑的不行，他很爱撒娇，他没当过小孩。
“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
......
没两天，尤褚慕告诉许迟，万逾世死了，他咬舌自尽了。
他一直在等着尤褚慕按原定的轨迹走，但许迟回来了，他知道，他等不到了。
他老了，一辈子算计到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万逾世死了，许迟又去见了于隋安一面，是于隋安提的。
于隋安一夜白头，如濒死的鬣狗一般，高大的身体没了意志，只是溃烂不堪。
“当年杀死贺家满船三十七人的，不是我义父。”
许迟没什么表情看他，“证据呢？”
“蒋恩，他一直跟在我义父身边，他什么都知道...”
“而且我义父，他虽然很有手段，但从没干过对贺家不利的事，贺覃年...是我义父的至交。”
“......”
于隋安抬起伤痕累累的血色双眼，望向许迟，“替我义父证明清白吧，求你，许迟。”
“......”许迟沉默地看他，“你有家人，有感情，你不是一个情感缺失的人，为什么会支持那样的实验？”
于隋安眼睫艰难地一眨，嗓音如铁石般冷硬，“这个世界太乱了，异能者操控世界，只有科技才能对抗他们，为此，我当然需要研究出比任何人体都强的科技，当然需要实验。”
“......”许迟冰冷注视着他，“你错了，世界存在，不是因为科技，而是因为，我们是人，我们的情感是互通的，我们互相体谅，互相理解，互相支持，我们拥有同理心，所以，世界存在。”
“异能出现，不是对抗世界，而是融入世界，你要做的，不是毁灭他们，而是引导，科技和异能，可以共存，不是存在与毁灭，或者谁支配谁的关系。”
“真正能支配一个人的，只有感情，对世界的感情，对身边的人的感情，有了感情，人才是活的。”
“......我会让尤褚慕送你去独立医院，你在里面好好想想，你的义父，需要有人替他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