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侧过头去看到窗外的树的时候,发现树叶已经开始泛黄了,如此痛苦的日子竟然也快熬到冬天了。看到对面床铺的母亲又在12点准时拎着饭菜进来,仔细的把床上的儿子扶了起来,一口口仔细的喂着,一股心酸涌了上来,我的老婆孩子已经很久没来看我了,我的药也早就断了,每天只是象征性的输点葡萄糖,医生护士一直联系不上我的家人,看我可怜也会定时给我一些简单的吃的,饿死倒不至于,已经这个样子了,死倒真的也不怕。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对亲人的思念越来越浓烈,其实我挺理解他们,毕竟癌症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起的,而且还是我这个贫穷的家庭,他们已经尽力了,我不怪他们。
“快吃吧,多吃点”对面床的病友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吃着母亲递过来的饭,一口一口,脸上没有一丝的波动,而每吃一口进去,她母亲的脸上都会露出喜悦的表情,比自己吃了还开心。
“好羡慕他啊”我翻了个身不再看,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三年了,这三年的时间,我从不习惯到习惯,我也慢慢试着忘记,但是我发现根本做不到,母亲的爱像空气一样绵延在我的记忆里,无法抹去。
母亲是一个很淳朴的人,从小到大,母亲对我的没有一丝吝啬,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给我,生怕我受一点委屈,那时候不懂,我肆意的享受着她的爱,等到我成家立业,有了孩子,和她的联系更渐渐少了,直到她患病离我而去,我才发现我竟然没有好好的和她说过一次话,没有好好的抱过她,更没有好好的和她说一句“我爱你”,如今,她离开我已经三年了,三年间,我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如今孑然一身,看着自己冷清的床前,我躲在被窝里哽咽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我梦见我的身边有一条很清的河,我沿着河慢慢的向前走去,河的两边开满了红色的花朵,花瓣又细又长,红红的花瓣中间竖着一簇淡黄的花蕊,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鲜花了,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味道,甜甜的,我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孩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不敢相信的转过身去,一眼看到日思夜想的母亲此时笑脸盈盈的站在我的身后,在这一片红海中,她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慈祥,我的眼泪顺着脸涌了下来,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去擦,就这么让它流着。此时的我一动不敢动,我怕自己一动,这个美丽的画面就没有了。
“傻孩子,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她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方蓝格子的手帕在我脸上仔细的擦着,刚擦去,眼泪又流出来,擦去,眼泪又流出来,就这么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许久,我猛的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抱住母亲大声的说着:“妈,我好想你,你不要走了,好不好,你不在,儿子才知道,没有你,儿子什么都不是,妈,咱回家吧。。。。。”
母亲顺着我蹲了下来,看到我哭的这么伤心,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像看着全世界,许久,对我说:“孩子,妈知道你现在过的不好,妈看你难受,妈比你更难过,你呀,从小就犟,不肯服输,你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时候,你不得不低头,孩子,妈和你说,以后有事情能忍就忍,不要逞强,妈不在你身边,以后你就靠自己了”说完顿了一下又说“多去看看你爸,剩他一个人,我放心不下他。。。。。”
听着母亲熟悉的唠叨,我早已哭的不能自己,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模糊泪眼中,我看到母亲的眼睛也湿润了起来,她又顿了一下,站起身对我说“孩子,我知道你病了,和我一样的病,我不能陪着你看你的孩子长大,我觉得很愧对你,我不想看着你如今家不成家。儿啊,妈想下辈子继续给你当你妈,但是这个世界是真的有因果,妈为你种了一个因,你别怪妈自私,你和妈的母子情,这就断了,下半辈子,希望我的儿能过的幸福,那妈也就欣慰了。”
我虽然不是很明白母亲的意思,但是看到她站起身,我预感到她要离开,相聚的激动还没过去,我根本忍受不了再次的分离,我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不要,你别走,不要丢下我,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也不在乎了,我活的太累了,你把我带走吧。。。”
母亲的身体如虚无般慢慢化为一片片的红色花瓣飘向了空中,我眼看着母亲慢慢的消失在眼前,却什么也做不了,空中传来母亲的声音“孩子,你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替妈活下去,妈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别怪妈。。。。。。”
猛的睁开眼睛,感觉到脸上已经布满了眼泪,枕头也已经被打湿,想起梦里的场景,我心中的悲伤又涌了上来,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我也懒得去擦,就让它这么默默的流着。
“该换药了!”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她看了一眼我的床牌,熟练的拿起了盘子里的葡萄糖准备给我换上,无意间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的脸色。。。。。。”
我看着她的表情,脸上没有一丝涟漪,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能糟糕到哪里去,我转过头闭上了眼睛,护士连药都没有换,疾步走出了门口,过了一会,门口开始吵起来“真的吗?!”我听见我的主治张医生的声音,我微微的睁开了眼,我的病自从扩散之后,他很少来我的病房,家人也联系不上,没有人给我交钱,他懒得踏进我的病房,说难听点就是让我在这里耗着等死而已。
此时,他看到我的模样愣了一愣,随后对身后的人大声说道:“马上准备一下,做个全面的检查!”看到他们忙做一团的样子,我隐隐的感觉到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结果很快出来了,我的肿瘤不可思议的转为了良性,我的脸色慢慢由灰白变的红润,我的身体以天计的快速恢复着,一时间,主治医师治愈了癌症的事情被各个电视台报纸报道,我的家人看到后终于来医院看我了,我的事情报道后,医院的名气大增,医院欢天喜地的把我所有的费用免除了,在半个月之后,我和家人办理了出院手续。
终于回家了!回到了这个许久没回的家,看着墙上熟悉的全家福,我和老婆商量了一下,简单收拾收拾,就回老家了。
到老家第一件事,就是和父亲一起去祭拜母亲,我们来到母亲的坟前,远远的看到坟前没有一根杂草,平整又干净,父亲喃喃的说着:“你妈爱干净,所以我经常来看她。。。。”
那天,我在母亲的坟前跪了很久,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轮回,我也不知道那天我是不是真的见到了母亲,我只知道我和母亲的缘分,可能再也续不上了,母亲为我牺牲了什么,我心里似懂非懂,但是她对我说的每句话,我都深深的记到了心里。看着坟前的香快烧完了,我又点上了三柱清香,站起身说:“妈,我准备把爸接到城里去住了,以后我和爸可能不会这么勤来看你了,你不要生气,妈,儿子这会重新做人,一定不会辜负你,我会好好的活下去,妈你放心吧!”
月已悄无声息的挂上了枝头,我看时间不早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和父亲转身往家走去
“好好活下去,孩子。。。。”在转身的一瞬间,耳边似乎传来了母亲的声音,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转过头去,看到明亮的月色下,母亲的坟头上若隐若现的开着一朵漂亮的花,好美。。。。。。。
赏夜——
夜已深了,月亮不知不觉的挂在了最高处,我和老婆并肩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洁白如玉盘的月亮,点缀在周围如碎玉般的星星,伴着周围时不时传来的虫鸣声,充满了祥和。
“怎么样,困吗?”我深情的看着身边的老婆说
她看着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温柔的对我说:“我不困,你渴吗,我去给你拿点水喝”
“不了,我们也不是经常能出来的,好好珍惜吧”
“嗯”老婆紧紧的贴着我,我们就这么看着月亮越来越沉,最后渐渐看不到了,东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我轻轻的对老婆说:“天快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吧”老婆恋恋不舍的看了我一眼,和我一起顺着窗帘爬到了主人的身上,老婆慢慢的移动到主人的肩膀,看着我说:“老公,你慢点呀,我最近总是有种预感,我们似乎再也见不到了。。。。”
我看到她伤心的样子,安慰着:“别傻了,我好好的呢,不会有事的,别乱想,放心啊”
老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一头扎进了主人的皮肤里,我也连忙移动到了主人的脸上,回头看看天已大亮,我知道这个时间主人该起来上班了,忙一头扎进主人的皮肤,没有了知觉。。。。。。
闹铃刺耳的声音连绵不绝的叫着,我翻了个身,不耐烦的坐起身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迷糊的用脚探着床下的拖鞋,看了看表,已经7点半了,懒懒的起身走到厕所开始洗漱,抬眼看到自己乱的如鸟窝一样的头发“该剪头了”我顺着自己的头发往下看,自己如鬼一样消瘦的脸庞,深陷乌黑的眼窝,感觉自己像游魂一般没有一点生气,特别是看到左脸上那颗大大的瘊子,今天感觉特别的刺眼,似乎我乱糟糟的样子都是因为它一样,让我在此时此刻厌恶的不得了“今天找个地方把它点掉!”
刷完牙,捋了捋有些发油的头发,猛然看到自己没穿衣服的上半身,肩膀的位置也有一个黄豆大的瘊子“怎么就这么碍眼,今天都给它点掉!”
我在心里狠狠的想着,抓起脚下皱巴巴的衣服,转身往家旁边的诊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