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行驶的越野车后排,坐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家伙。
为了减少颠簸,尹瑜让张灵江趴在他身上,用自己充当人肉缓冲垫。
一路上张灵江都昏昏欲睡,全程强撑着精神回答尹瑜的问题。
具体聊了什么,张灵江事后已经压根回忆不起来了。
关于那段路程的记忆几乎都是片段式的,只记得那个男人表情特别难看,好像还偷偷背过脸抹了眼泪。
这人到底是谁啊?
张灵江心想。
一个算上今天,总共只见过三次面的男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每次回想起上一次,男人离开时看向自己的神情,那双眼中满满的爱意和珍视,张灵江就像被沸水烫到一样,总是会刻意回避这段画面,但又控制不住回想。
他像一个贫穷的孩子,突然某天路遇了一块宝物,又想揣进怀里私藏,又受不了自己良心上对于“偷盗”的谴责。
一个神秘的、穿梭时间的男人。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对张灵江的好奇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恐怕尹瑜本人都不会想到,他这几年的突然出现和消失对张灵江生活带来的巨变。
他们的相处、交流,像一个不为人知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这样的桥段不免让张灵江联想到《时间旅行者的妻子》,主角也是像男人这样,不受控制地在不同时间段之间进行穿梭跳跃。
故事是围绕着时间旅行者,以及他的妻子展开的。那位时间旅行者回到过去,几乎参与和见证了自己妻子的一生。
幼年陪她玩耍;少年伴她成长;青年与她相爱;老年同她相守。
初读这本书时,张灵江才上高中不久,正是悲春感秋的年纪,看完后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在少年时期的张灵江看来,恐怕没有什么要比“陪伴爱人一生”而言更浪漫的了。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那么这个男人呢?
他也像那个时间旅行者一样吗?
自己……又是他生命中的谁呢?
张灵江得不到答案。
此时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了。
前两年的时候,他还会在夜深时思考这几个问题。男人消失前充满爱意的眼神,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他心头烫下一道不可磨灭疤印,不时就会痛一痛。
但当他大学毕业,正式投入野保组织后,他就没过多的精力来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再一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狼狈死了。
张灵江迷迷糊糊地想。
等意识再次恢复清醒,已经不知道是几天之后了。
在护士进行完常规身体检查后,吉姆顶着满脸的大胡子凑到张灵江面前,问他前几天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男人?张灵江看着他,茫然地眨眼,什么男人?
就是你受伤后一直抱着你来医院的男人啊!吉姆唏嘘道,他看起来很紧张你呢,是男朋友吗?藏得可真够深的。
啊?张灵江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不是你送我来的吗?哪有什么男人?
他的神情不像在开玩笑。
吉姆笑容一僵,接着直起身子,转头严肃对医生道。
我觉得我朋友的脑子好像出了些问题,是后遗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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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瑜猛地睁开双眼,视线中是自己熟悉的天花板。
他急促地喘着气,身旁是熟睡的张灵江。窗帘昏暗,似乎正是凌晨。
是梦吗?
床铺传来柔软温暖的实感,他恍惚地看向张灵江。
他忘不了他满身血,躺在自己怀里呼吸微弱的样子。
一想起那画面,尹瑜就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挤压着,紧得他喘不上气。
——张灵江是被动静弄醒的。
他意识刚刚复苏,就感觉到有人从后面抱着自己。
亲密无间的,身体的每一寸都贴在一起。
后颈处贴着一颗毛脑袋,胳膊从后腰钻到身前,紧紧箍着自己的身子。
“怎么了?”张灵江问,刚睡醒的声音有些闷。
身子被抱得动弹不得,他只能抽出条胳膊,绕到后面拍尹瑜的大腿。
尹瑜不答话,只是额头在他后颈上蹭了蹭。
“做噩梦了?”张灵江被痒得直笑,缩着脖子往前躲了躲。
“我梦到你了。”
尹瑜松开胳膊,张灵江顺势转过身,跟他面对面躺在一起。
“梦到我?”张灵江笑起来,握住他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刚出国那会儿……”尹瑜简短地把梦境和他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尹瑜穿着睡衣穿过去,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时,张灵江很不仗义地大笑起来。
“你别笑啊,很冷的!”尹瑜抗议道。
“哈哈哈,你继续说,我不笑了、不笑了。”张灵江憋住笑,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让他继续往下讲。
尹瑜在梦中和张灵江相遇的时间很短暂,所以讲起来也很快。
“当你被推进急救室后,我就醒过来了。”尹瑜表情有些低落,“你进去之前还特别用力地拉住我的手,叫我不要消失……”但他没有做到。
张灵江沉默片刻。
是巧合吗?
这个梦的很多细节,跟他过去的经历都能对得上。当时他所在的队伍中,真的有一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吉姆”。
“没关系,一个梦而已。”看了看面前耷拉着眉眼的男朋友,张灵江暂时放下内心的疑虑,安慰起对方来。
张灵江两只手揉他的脸颊,并且坏心眼地把尹瑜的脸挤出一个鬼脸。
看着对方无奈又隐隐琢磨着该怎么回击的眼神,他欢快地笑起来。
“梦里的我回国后,也会很快遇到你的。而且你现在就在我身边,没什么比这更好的结局了。”张灵江道。
时间旅行者回到了爱人的身边。
美好的团圆式大结局。
“你说得对,”尹瑜笑了笑,凑上前吻张灵江的嘴唇。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爱你。”
这样直白的表达在他们之间是很少见的。即使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对彼此说出这句话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绝非是因为不爱,而是他们都觉得太肉麻了。
张灵江哼笑几声,冷酷道:“我加倍反弹。”
“多倍反弹!”尹瑜不甘示弱。
“超级反弹!”
“宇宙无敌反弹!”
“反弹无效!”
“弟弟你不能这么玩儿……”
他们未来共同度过的日子还很长,如同这漫长的良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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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如果没有其他灵感的话,番外篇就暂时告一段落了,祝大家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