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逸心底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那一大片纸上的名字，仿佛都在此刻都活了过去，一个个化为面色狰狞得恶鬼，张牙舞爪地扑出来，嘶吼着要将他这个助纣为虐的伥鬼，碎尸万段！
棠逸面色惨白，恐惧地丢掉了手上的东西，颤抖地说，“我没有！没有！”
不能承认，一承认他就完了！
精神病院里，棠宣疯癫崩溃的画面，历历在目。
他不要落到那样的下场……
棠逸双眼猩红，浑身颤抖着，“我没有，没有……”
姚霏看着他，终于彻底失望，闭了闭眼，“你自然可以不承认。”
“你甚至还可以跟以前一样，对棠明漪恶毒的品性视而不见，甚至成为她的爪牙。”
“帮着她，杀害一条又一条人命……”
“但是棠逸，我怕死。”
“昨晚是侥幸，我只是重伤。”
“但下一次，我未必会再有这样的好运。”
“所有抢走棠明漪光环的，宠爱的人，都要死。”
“那我不跟她抢了就是。”
“棠逸，我们分手，你走吧。”
棠逸重重一震，骤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姚霏，“霏霏……”
姚霏却已经闭眼不看他，“我的男朋友，是一个心怀悲悯，会不顾自身安危，跟我一起去战场上，救死扶伤的医生。”
“而不是一个自私恶毒，满身罪恶脏污的恶鬼。”
“我的棠逸，双手干干净净，不会为虎作伥，更不会用那双，本该救死扶伤的手，去害人。”
“我的男朋友，死在了没有害人之前。”
“你走吧。”
棠逸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姚霏，“霏霏，我……”
他想说，他没有害人。
可他忽然想起了棠卿。
他真的没有害人吗？
不——
他……
棠逸忽然转身，仿佛逃避什么一般，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在他临出门之前，姚霏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棠逸，你还记得，你学医的第一天，老师教了你什么吗？”
教了他什么？
由来世界上的，每一个医生，学的第一堂课，不是任何的药物，也不是任何的高超医术。
而是一句话。
大医精诚。
大医精诚……
棠逸仿佛被人迎面狠狠砸了一锤，惨白的面容上，多出无尽的惶恐。
“不不不……”
大医精诚。
为医者，必心怀悲悯，救苦众生。
棠逸跌跌撞撞地，飞快地跑出了医院。
在棠逸跑出来的那一刻，姚霏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
几秒钟后，她眼底的愤怒与猩红全部散去，冷静地打了个电话出去。
“棠卿小姐，计划完成。”
“接下来，看你得了。”
那边棠卿说了什么，姚霏挂掉电话，看着天花板，骤然闭上眼睛，掩饰住了眼底的痛苦与泪意。
……
棠逸一路跌跌撞撞地、失态地跑出病房。
路上遇到了许多人，有人见他面色难看，上前询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棠逸看着那一张张，穿着病号服的脸，茫然的表情，多出一丝慰藉。
对……
他救过很多的人。
他的病人都会用这样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所以……
只是做错了一次事情而已。
不会有事的。
他可以赎罪。
以后他会救更多的人。
棠逸刚感觉到一丝慰藉，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子，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惊声道，“啊！他是棠家三少爷！那个故意在手术台上，害人的医生！”
此言一出，原本那些围在棠逸身边的人，先是怔了下，紧接着仿佛碰到了洪水猛兽一般，慌忙后退。
“那个心如蛇蝎，一家子恶毒坏种的棠家人？！”
“就是他！他是棠家三少爷棠逸！他给棠卿投毒，还在手术中，故意弄坏了棠卿的眼睛！他跟那个棠宣一样，是个恶毒的魔鬼！”
“该死的棠家人！他这样的恶鬼，有什么资格当医生？！”
“报警，马上把这个恶毒的刽子手抓起来！”
棠逸面对那一张张，厌恶地，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脸，瞬间如坠冰窖。
他慌忙摇头，否认起来，“不，我没有！我没有害棠卿！没有！”
“你没有才怪！”那个说话的女孩子，举起手上的手机，让众人看手机上的新闻，“当时跟你一起做手术的医生跟护士都站出来指认你了！”
“你就是故意弄坏棠卿另一只眼睛的！”
大屏幕上，一个护士白着脸，认真且坚定地说，“我不知道棠卿小姐得手术意外是不是真的，但我亲耳听到了一句话。”
“在手术开始前，棠明漪对着棠逸哭，说棠卿的眼睛太漂亮了，她很羡慕，可惜她的眼睛没有棠卿漂亮。”
“然后棠逸……”那护士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有些恐惧地说，“棠逸拍了拍棠明漪的肩膀，说了句……”
“放心，你的眼睛以后会比棠卿漂亮。”
“然后，手术就出现了意外。”
然后是一个男医生的声音，“棠逸是锦城有名的天才医生，他的手术从未出过意外，唯独棠卿那次……依照棠家人，对棠明漪的恶毒宠爱，很难让人相信，那真的是意外。”
棠逸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个护士说的话。
那场手术，为什么会出意外呢？
因为棠明漪说，棠卿的眼睛比她漂亮，她很羡慕……
所以，棠卿的眼睛，理所应当地，就被毁了。
那个棠逸怎么也不肯承认的事实，终于迟来的，滑过他的脑海。
哦……
原来棠卿的眼睛，真的是他故意毁掉的……
现场众人看到这个采访，集体炸了。
他们用一种看垃圾，看恶鬼的眼神盯着棠逸。
“垃圾！”
“果然不愧是锦城棠家的人，一个赛一个恶毒！”
“呸！你们的妹妹，棠明漪是人！别人就不是人了吗？一群天生坏种！”
不知道谁最先动手，将一瓶矿泉水砸在了棠逸脸上。
紧接着，无数铺天盖地的垃圾，都朝着棠逸砸了过去。
棠逸正怔怔地回想着，当初的情景时，就被四面八方砸来的东西，砸了个劈头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