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老夫人睁眼，是周围都安静下来了，就阮陶在身边的时候。
老夫人也没一下子全睁眼！
而是先将一只眼睛穴开了一条缝，确认真的只有阮陶自己在！
老夫人还是没全放开，只是轻唤了声，“儿媳？”
阮陶刚送走最后一位女眷，折回屋中，又同方妈和贺妈交待完事情，阮陶还没回过神来，老夫人冷不丁这么一开口，阮陶吓一跳。
“母亲，你没昏过去啊？”阮陶意外。
老夫人刚才忽然就在厅中这么昏过去，方妈和贺妈上前扶住，但是扶不起来。
再加上几个孩子这么一围上去，别说周围的女眷，就是阮陶，也都以为老夫人是真的昏过去了！
毕竟，有傅伯筠的事情在前，老夫人心中始终都有郁结在。
如果不是同老夫人说清楚了之后的事，老夫人眼下兴许还躺在病床上，终日以泪洗面。
所以，老夫人当时昏倒过去，城守府去唤大夫的时候，方妈抢先一步说老夫人这些时候都病着，侯府一直有大夫跟着，然后大夫把脉，皱眉，然后让众人散开，又让方妈和贺妈将老夫人背回屋中的时候，那个架势足够以假乱真，就算是知情的阮陶，都以为老夫人是真的昏倒过去了！
方才大夫一直在屋中诊脉，阮陶几人守在老夫人身边。
早前来府中探望的女眷太多，大夫不让拥挤着，于是留了几个代表着在屋中表示关切。
但这也满满一屋子人了！
老老小小都有！
整个过程中，老夫人硬是没睁过眼，也没喘过一声粗气！同晕倒过去的人没什么区别！
一直到阮陶送走最后一人，老夫人才出声。
是连阮陶都一并瞒过去了！
“没被发现吧？”老夫人这才睁开了两只眼睛。
阮陶轻笑一声，忽然觉得老夫人也似个老顽童一般，但凡叮嘱过她的事情，她真的会认认真真照做，一丝不苟，而且很紧张。
阮陶轻声，“没发现，都骗过去了。”
“那，算过关了吗？”老夫人认真。
阮陶颔首，“过关了，放心吧，母亲……”
“嚯~”老夫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然后双手握在胸前，叹气道，“我方才听得太认真，一紧张，什么都给忘了，幸亏当时长歌扯了扯我衣袖，我这才想起，差点误了正事！”
之前儿媳就叮嘱过她，当府中管事慌慌张张来厅中，说起府库遭了大火，她就要站起来，一脸不信得让对方再说一次！
等对方再说一次，她就表演当众昏倒！
这个她在行！
但今日府中来的女眷实在太多，老夫人一时慌了神！
早前老夫人在府中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她怕同这帮女眷在一处，一开口就容易露怯那种；先儿媳又喜欢清净，不喜欢应付这种热闹场景，所以府中即便有女眷走动，也只是三三两两而已！再要不就是她的牌搭子！
哪里像今日！
黑压压的一群人！
就儿媳自己带着府中几个孩子，还有管事妈妈应对，不怯场，也不冷场！言谈举止，恰到好处，没特意奉承其中任何一人，也没冷落其中任何一人，因为她就是中心，就是侯府的掌家主母！
老夫人早前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一看就很利索，又能八面玲珑，自己一个人就能撑起整个大场面的掌家主母！
但今日，老夫人越看越觉得儿媳厉害！
甚至，都看入神了！
所以，当管事急匆匆跑到厅中来，说起府库被烧和失窃的时候，她都跟着愣住了！
因为，她同旁人一样，在等着儿媳拿决断！
方妈几人离得远，还不好提醒！
一提醒，反倒做作！
幸亏长歌机灵！
说到长歌这里，“儿媳，你告诉长歌了？”老夫人好奇。
不然，怎么长歌知道提醒她？
阮陶轻轻摇头，温声道，“没有，我没告诉过长歌。”
老夫人意外，“没有？那长歌……”
阮陶莞尔，“长歌原本就聪明，兴许，是他猜到了？”
阮陶想起长歌早前来她跟前，将傅伯筠留给原主的那把匕首还给她。
傅长歌不像傅四四和土拨鼠一样多话，也不喜欢将喜怒形容在脸上，但傅长歌聪明，也比府中旁的孩子都更心智成熟！
傅伯筠在世的时候，也应该是将傅长歌当做侯府日后的接班人培养的，所以傅长歌同旁的孩子相比，成熟里带着稳重，但也有孩童该有的心性，比如骑马和看大白鹅时的欢腾！
而听阮陶说完，老夫人心中也不免唏嘘。
好家伙！
长歌这孩子，竟然猜到了！
老夫人也知晓此事的重要，儿媳只告诉了很少的人，府中知晓的人也不多！
小孩子又是最管不住嘴那一类的，儿媳这么稳妥的人，怎么会冒险？
所以，阮陶一提，老夫人也相信长歌是猜到了……
孙子聪明当然是好事！
而且，还是聪明又懂事的一类！
老夫人欣慰叹了叹。
正欲开口，又忽然顿住，莫名想起傅伯筠小时候来……
好像伯筠小时候，也同长歌一样，聪明，又懂事。
因为他聪明又懂事，同他爹一样，就衬得她自己一人没那么聪明！
当时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隐隐有些自卑和感叹，侯府都是聪明人，就她一人不怎么聪明。
但老侯爷告诉她，不聪明就不聪明吧！
府中有他和儿子聪明就好了。
日后，他和儿子，他们爷俩照顾她！
想着想着，老夫人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人最经不住，就是这种不经意间，忽然涌上心头的记忆和念想；但最却是这样的念想，往往一遍不够，即便不刻意去想，它们还是会在脑海里循环往复着，就似一只春燕，原本掠过的只是平静的湖面，却在湖面上拂起道道涟漪，经久不息着……
“母亲，没事吧？”阮陶见老夫人眼眶忽然红了。
老夫人也回过神来，一面抹眼泪，一面一语带过，不想她看出端倪，“没事，就是忽然想起伯筠小时候的事了……”
阮陶眸间微滞，很快反应过来，却未戳破。
“我让方妈送些吃的来，这两日，母亲好好休养着，旁的事情我来应付就好。”阮陶宽慰。
老夫人听话点头！
儿子不在了，她听儿媳妇的！
“没事的，还有我在呢。”阮陶轻轻拍了拍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鼻尖微酸，然后再次颔首。
……
等阮陶从屋中出来，贺妈已经在屋外候着了，“夫人。”
阮陶轻嗯一声。
贺妈一面搀着阮陶下着阶梯，一面轻声附耳，“府中的人都打发走了，城中也都传得沸沸扬扬，这次走水和失窃，侯府损失不小，老夫人都昏过去了。”
这些，都在早前的意料和安排之中。
阮陶点头，轻声道，“别大意了，再让人盯着温家这处。”
贺妈会意，“老奴省得了。”
阮陶这才收起思绪，“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贺妈轻叹，“都嚷着要过来，但同几个管事妈妈都叮嘱过了，这个时候不要来苑中添乱。老奴倒是都看着的，府中这些公子小姐是真的都在担心老夫人，大小姐方才没怎么样，但把其余几个公子小姐哄走了，自己在一旁偷偷哭了。”
阮陶脚下驻足，意外看向贺妈。
贺妈轻声道，“夫人，依老奴看，大小姐应当是真的在意老夫人的……”
傅毖泉是老侯爷收养的孙女。
从小是在老侯爷和老夫人膝下长大的……
阮陶心中约莫有数了。
“夫人！”海南来了苑中。
听脚步声，应当不是急事，但又是海南亲自来的，那就是要同夫人说的事。
“怎么了？”贺妈问起。
海南深吸一口气，一幅头大模样，“夫人，曹苗苗来了，一定要见大小姐，不然就在城守府外赖着不走，城守府的侍卫为难，又不知道实情，只能来问一声……”
贺妈一脸懵，哪个曹苗苗？
她怎么没有印象？
阮陶倒是睁大了眼睛，哟，小豆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