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阮陶并不想那么早在京中见到宋伯。
她与宋伯照面的时间并不多，但傅伯筠出事后，宋伯能直赴边关，每一秒都是救命的时间。
但傅伯筠是奔着求死去的，宋伯救不了。
那这次，宋伯也会奔着求死来……
因为只有宋伯死了，傅毖泉这处的事就永远无人知晓了。
上次的赏梅宴就是一次试探。
试探老夫人，试探她。
老夫人没心没肺听了两场一样的戏，她在庄王妃面前也一无所知，所以庄王妃的试探，她与老夫人都没有半分不对。
这也是宋伯没有入京的缘由。
南平侯府如今对天子有用，庄王妃不会一直试探。
所以赏梅宴之后，还有这次邀约。
赏梅宴的时候，庄王妃并没有同傅毖泉照面太久，这次，试探是其一，其二，庄王妃做事素来谨慎，没有哪一次会显露是对傅毖泉有特殊之处。
所以，这次除了庄王妃的试探之外，也是她试探庄王妃最好的机会。
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摘得干干净净……
阮陶伸手，将刚在写满字的那页纸在油灯上烧尽。
案几上还有一页纸。
阮陶提笔许久，最后在纸上写下了钟妈，宁妈几个字……
*
“什么？夫人要我们去？”宁妈大喜！
虽说去有去的做法，不去有不去的做法，但总归去是更好的呀！
宁妈脸上藏不住事儿，“估摸着夫人是想通了，左右是去庄王妃府上作客，来得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总不能在庄王妃处作客时出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钟妈也一脸喜色，“端地总归去过一次，旁人看在眼里，日后，夫人也会考虑怎么交差。”
宁妈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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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王府？我能不能不去啊……”阮陶提起的时候，傅毖泉有些不愿意。
阮陶上前，见她在翻一本账册。
“哟，看账册呀~”阮陶心知肚明，而且，她还知道是哪里的账册。
阮陶继续演。
不提还好，一提，傅毖泉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今晨看到贺妈忙得团团转，我想着帮衬一些，贺妈说母亲要看账册，我就去账房了，账房说眼下就差芣苢苑子里的用度，但是催了几次，都说路上太忙，还未整理好。我就奇怪，这路上有多少东西整理不完。而且，原本就回得迟，路上也无事，两个人还抽不出一个人弄此事？我就拿了早前的账册来翻，不翻不知道，一翻……”
说到这里，傅毖泉将手中的账册翻到其中一页，然后略有气愤指着其中一处，“母亲你看，是，银两和账目都没错，但这用度竟有这么多……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再上月，母亲看到了吗？”
阮陶佯装第一次看到，嗯。
“母亲说过，账册是可以做出来的，有专门可以做账册的账房先生，会将账册弄得天衣无缝，但是慢，因为要计算，将好几部分的账算平。钟妈宁妈是没这个本事了，所以这个月的用度才迟迟提不上来。母亲你看这些数字，平平整整，你几次觉得不对，但再看看都是对的。母亲说过，账册如果一点问题都没有，就要警惕有问题了……”
阮陶眨了眨眼，点头“认同”。
傅毖泉皱眉，“母亲，钟妈和宁妈肯定有问题……庄王府，明日要带她们去吗？”
阮陶“深思熟虑”，“去，不然旁人会怎么想？芣苢眼睛看不见，身边贴身照顾的管事妈妈却一个都没去。”
傅毖泉不说话了。
阮陶适时道，“先不急这处，等过了庄王妃的邀约再说。庄王妃这次特意问起过芣苢，原本也是要见，避不开的。”
傅毖泉主动道，“明日庄王府上，我会照看芣苢的，省得出幺蛾子。”
阮陶“想了想”，然后“点头。”
*
做戏要做到底，就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
阮陶还是出现在傅芣苢苑中，继续单独牵着傅芣苢走路，或是，偶尔停下来，让傅芣苢自己尝试着往前走。
这几日的接触，傅芣苢并不是全然看不见。
过往有钟妈和宁妈在，傅芣苢并不能分辨出其中的意思，但脱离了钟妈和方妈一左一右的提线，傅芣苢是能感知到轻微光影的……
也就是说，即便松手，傅芣苢是能够凭借轻微的光影，自己往前，在平整的地面，避开简单障碍物。
只是早前从没有尝试过。
钟妈和宁妈一手包揽了傅芣苢身边的所有事情，傅芣苢自己甚至连分辨的能力都没有，这么小孩子的认知里，大人说的都是对的！
虽然会有大夫照料，但大夫更多的是从钟妈和宁妈口中了解傅芣苢的情况，即便大夫想要看看傅芣苢对光的感知，能不能自己走，但从没有尝试过放开钟妈和宁妈手的傅芣苢，甚至连自己单独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即便大夫看来，除非是每日都能跟着的大夫，都会被钟妈和宁妈屏蔽掉。
钟妈和宁妈拿她没办法，但在一旁看着傅芣苢从最开始的害怕，到一点点牵着她一人就能走，到一点点放手，自己往前。
钟妈和宁妈心里是慌的。
慌才好。
她就是要她们慌。
越慌，才越容易出错。
果然，身后，钟妈和宁妈脸色煞白。
*
等到晚饭过后，阮陶拎着芣苢扩大了活动范围。
虽然冬日天冷，但芣苢裹着厚厚的袄子，同阮陶一道慢慢走着。
看背影，像普通的孩子一样。
宁妈和钟妈跟在身后，越看越心慌。
“我们去哪里？”傅芣苢小声问。
在傅芣苢印象中，好像钟妈和宁妈从没让她走过这么远的路。
阮陶温声道，“我们去见一位老爷爷。”
“老爷爷？”傅芣苢好奇。
阮陶笑道，“对，一位每日都会来府中陪你说话，玩，还有走路的老爷爷。”
傅芣苢惊讶。
—— 夫人！天哪！啷个子回事！我竟然才晓得！王老太医，来给老夫人食疗的竟然是王老太医！我们那个地方从小学医术都要拿王老太医当榜样的！他是我们那个地方的人！就是因为名气太大，尤其是善于医治眼睛，被喊到宫里头给太后治眼睛去了。后来发生疫病，王老太医二话没说就去封锁的村里医治，自己染了疫病，因为年事高了，好久才好，好了之后，手脚都有些不灵敏了，用药方子也温和了，宫里头太医一波接到一波，王老太医就没廊子露面了，我们都以为他没的了！刚刚，在老夫人屋头看到，我吓（ha）死了！后头一问，才晓得真的是王老太医！给我激动的，差点脑壳顶到天花板……（此处省略一万字）
—— 所以夫人，我在想一个事，三小姐的眼睛……其实王老太医才是最有经验的！还住到隔壁子！一个大夫，如果天天都可以看到病患，这个才是最好的治疗！之前夫人喊我起看三小姐，她屋头那两个管事妈妈，好像生害怕我凑近点！三小姐又不是瓷娃娃，怕啥子嘛！
“王爷爷。”阮陶嘴角微牵，“一位很慈祥的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