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之下，克拉肯的神躯静静地悬浮着，躲藏在其内的巨型章鱼的灵魂踌躇满志。
照明用的无人潜艇被伊顿召回了海面上，那些潜艇需要充能后才能继续使用，潜艇的外壳和内部的元器件也需要检修。
虽说黑瞳组织财大气粗，但那些小型的无人潜艇价值不菲，且对伊顿还有用，所以伊顿可不会像首领丢弃那艘高科技潜艇一样将它们随意地留在海底。
失去了外来的光源，海底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克拉肯身上的两处伤口处仍有丝丝缕缕的金色能量缓缓流淌，组成神躯的高级细胞不断分裂，狰狞的伤口被不断地填补着。
只要时间足够，这具身躯还会恢复完美。
只是这种完美的躯体，可能并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
哪怕章鱼这种生物的躯体在某些方面确实比人类躯体要好用一些。
人们可能会幻想有鹰的视力，豹的速度，象的力量，犀牛的防御……也可能会幻想能飞上天空，能入水畅游……但真要是融合了这么多功能，那外形可不一定符合“美”这个概念。
哪怕是龙这种生物，那也有做不到的事。
你能想象一条腾云驾雾的龙抱着游戏机一边用爪子操作着摇杆和按键，一边嘿嘿傻乐的场面吗？
人类灵巧的手和诞生了智慧的大脑，就是人类强大的关键所在。
人类当然也会觉得其他生物很美丽，但如果需要为了美丽而放弃一些东西的话，那大部分还是会犹豫一下的。
神躯的完美，更多的还是体现在数据上。
强大的力量，夸张的防御力，变态的恢复能力，对于能量的高吸收率和高转化率，对于环境的高适应性，这就是神躯的强大之处。
伊顿回到游轮上的秘密实验中，有些心不在焉地冲泡着咖啡。
李慕清和李玄玉坐在一旁的实验台旁，慢悠悠地喝着伊顿用专门带来的茶泡的茶水。
“我说，再不关水就要被烫了。”李慕清说道。
“哦哦。”伊顿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关掉出水的开关。
咖啡杯里的咖啡沫慢慢散掉，伊顿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皱起眉头，将那苦涩的液体强行咽了下去。
“妈的，忘放糖了。”伊顿低声骂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又没有失败，所以，你也没必要急在一时嘛。”李慕清劝道。
“我现在倒是不急了，只是我的信念开始动摇了。”伊顿叹了一口气，“慕清，你知道吗，以前我对永生有着狂热的兴趣。但是，当我亲眼看到一个神被人类伤到时，尤其是那些人类中还有我自己时，我的心情真的很复杂。”
“嗯，其实我的心情也挺复杂的。”李慕清道。
“嗯？你也觉得生命很脆弱，所以很有感触？”伊顿忽然有一种找到了知己的兴奋感。
“对，”李慕清喝了一口茶，“我在忏悔。”
“忏悔？你也信上帝？”伊顿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慕清，感情这位还是教友。
“那倒不是，只是日常而已。”
“什么鬼日常！”伊顿吃了一惊，“你每天都忏悔，莫非是觉得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李慕清慢悠悠地说道：“可能是我的表达让你误会了，我说的忏悔，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反省。君子常自省，这是好事。”
伊顿摇了摇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除了实验数据，我几乎不反思自己的过错。”
“呵呵，没犯法的话，也没必要强行反思自己的过错呀。”李慕清笑道。
“那你每天还反省啊？我很好奇，你今天会反省什么事情？”
李慕清仰起头看着钢板制成的天花板，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忽然有些不安而已。”
闻言，伊顿被吓了一跳：“慕清，你别吓我，我听说宗师的感觉可是很准的！你是感应到有灾难要降临了吗？还是说我们伤害了一位神，所以有神要来惩罚我们了？”
李慕请无奈地道：“你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了点儿，克拉肯只是到了神级，它本质上还是一只生物，它可能会改变现实的一些规则，譬如水流不能推动它的身躯，渔网不能将其捕捞上海面来，但是它没有掌握什么规则。也就是说，在神的世界里，它还没有一席之地呢。这样的话，它便无法引来规则之力对我们进行报复。而且，克拉肯的成神之路有些剑走偏锋的意味，以我们华夏的理论来说，动物成精是要历天劫的。你可以把天劫理解为一种规则压制，而这种规则压制是为了限制强大生物的数量。克拉肯因为没有进化完全，空有神躯，而无神魂，所以便没有天劫来专门消灭它。只是我这个人比较别扭，我并不喜欢搞破坏，无论是伤害他人还是伤害动物，我都会觉得很难受。但是我又有着一些力量，遇到一些事情时又只能以暴制暴，哪怕我能在道德上站住脚，我也得自行消化对他人造成伤害的不适感。”
伊顿眼睛瞪得溜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慕清。
“哇，没想到慕清你的内心有着这么细腻的想法！该怎么说呢，你天生就是一个漂亮的人，所以伤害别人让你很自责。我其实很理解你这种想法，听了你的话，我也开始反省自己做过的事情了。”
李慕清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话很有道理而已。比如说，我想做个“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居士，也想做个“观天之道，执天之行”的隐士。不过天道向来是漠视蝼蚁的，踩了也就踩了。在这样的矛盾中，我才会反思自己做过的事有没有做错。在对待克拉肯这件事上，一方面我觉得伤害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生物很不符合侠义的精神；一方面我又觉得这玩意儿在生态链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现在，我也是在找一些理由说服自己，我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些合理的解释，这样我的良心会好受一点。”
伊顿自认自己也算是个善良的人，但他还没达到李慕清这种做完一件事还要反思一下对不对得上自己的良心这种程度。
伊顿只是很有底线而已，如果是首领调配出了永生之水，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用人来实验永生之水的效果。
当然，首领那个疯子最有可能做的事就是自己先闷上一口。
伊顿没那么疯，也不会丧心病狂地用人来做实验，但就是这种犹豫与善良，让他离真相总是差着一些距离。
或许，用动物来做实验，就是伊顿最后的希望了。
至于伤害了克拉肯这件事，伊顿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好像李玄玉也没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刚刚还喝着茶呢，现在就撑着脑袋睡着了。
这人当然也有良心，只是人够洒脱，自寻烦恼的事儿，人家根本就不屑去做。
伊顿和李慕清看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开始流口水的李玄玉，不禁笑了起来。
这一番谈话，让两个人的心情都是好了许多。
伊顿没有再继续调配永生之水，他担心那种透明的液体被不知情的人不小心喝掉。
这要是不出事还好，出了事，那就不好收场了。
谁知道人要是成了半神会怎么样呢？
欲望膨胀？到处破坏？强行作死？
这些都有可能。
要是伊顿自己不小心喝了，那也是个麻烦。
伊顿觉得有必要做一些措施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现在他的身体还很健康，这永生之水，也不急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