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堂上,沙丙忽然问起岳飞这过往账目的问题,毕竟岳飞一年的俸禄就那些,军营之中花了,家中的用度开销自然要有个来源,因此岳飞自然要在堂上逐一说明家中的花销。
其实说穿了倒也不止一提,无非是开源节流四字,这节流也就是吃穿用度上省一些,能自己干的事情就不雇下人,能雇一个下人解决的事,就不去讲排场请十个人,像岳飞这几个孩子习武穿的衣服,也都是当年岳飞留下的旧袍。
这你要说有钱人的日子怎么过,岳飞一时可能还真说不清楚,但你要说省钱怎么省,咱们这位大帅可是颇有心得,无论是孩童时靠王家帮扶,还是后来赵斌赠予他的买卖铺户,都因为有岳母在,那是分外的精打细算。
至于说开源一事,岳飞自然不会在这大堂之上提起赵斌来,因此无论是在相州的买卖铺户,又或是后来李夫人带来南方的家财,就全被岳飞归在了自己夫人妻族的身上。
对于此事,岳飞倒也谈不上撒谎,毕竟当年岳飞完婚归家时,得相州知州和他那县令岳丈的关照,不但恢复岳家的旧产,还得了不少银钱。
要知道,当年岳飞家中的产业本来就不少,不然岳母也不会识文断字,岳家院中也不会有那供母子栖身的荷花缸,这一场大水家中的商铺买卖虽然都没了,但有知县和知州做后盾,属于岳家的田产地业,那自然是一分都少不了岳飞。
只是这话咱们现在说来轻松,但让岳飞这位三军大帅立在堂上,自己讲起这些往事来,那无论是沙丙还是范洵,可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毕竟这朝廷大帅的婚姻之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
当然,如此一来,岳飞家中的银钱开销也就都解释清楚了,沙丙、范洵他们都曾在州县为官,这得了一地父母官的关照,家中能积攒多少银钱,他们心中都有数,甚至他们还在暗暗庆幸,岳飞家教优良,岳母教子有方,不然现在怕不是大宋岳元帅,而是相州岳大官人了。
毕竟当年的大宋,能和知州同桌吃饭,能和知县相对饮酒的大官人,最后可是有不少都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仅仅是那梁山上可就有玉麒麟、扑天雕、小旋风三位大官人,当然还有那以欺男霸女扬名的西门大官人,更是这一地豪绅的代表人物。
因此这时岳飞说起自家平常花销的钱财都来源,沙丙几人听了都不觉意外,甚至心中都在大感庆幸。
随着岳飞话音落下,沙丙更是抄起惊堂木轻轻一拍,“好好好,这一罪倒算是你岳飞说的明白,可本官这里还有第二罪问你!”
一听这话岳飞当下正色而立,“却不知,岳某还有何罪?”
“岳飞,本官这里还要问你指斥乘舆之罪!”
“沙大人,前次那位大人也口口声声说飞有指斥乘舆之罪,可所依凭证却是子虚乌有,且一无人证、二没物证,飞如何能认这无证之罪?”
沙丙见此却是双目一眯,双目死死盯住岳飞,“岳飞,前次何大人问你何罪,某暂且不问, 可我今日却要问你,是否曾与太祖爷相比,又是否曾说过,‘官家又不修德’。”
有了何铸之前那一次,岳飞面对沙丙的质问却是丝毫不怵,并且这次岳飞更是连想都没想,昂首迈步上前半步,一双虎目对上沙丙,沉声道:“沙大人,却不知你远在临安,是从何处听来此言,又是何人对你说,飞曾说过此话?飞愿与他当堂对质,要是凭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就说飞有指斥乘舆之罪,这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怕是全都难逃一死,这天下黎民怕是全要披枷带锁吧?”
被岳飞这一顶,无论是沙丙和范洵都是一怔,那沙丙张了几次嘴,最后都没问出半个字来。毕竟岳飞说的这话实在有理,这为官为民的谁又没说过两句抱怨的话,今日要是因为一句话定了岳飞的大罪,那明日说不得自己就要因为无意说的哪句话,也被定上个死罪。
所以,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沙丙也只敢催问,不敢强逼,而要说实证那无非是皇城司或者军中大将来此,但无论是沙丙还是范洵,心中都不愿让皇城司参与此事,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人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要是今日用他们做人证判了一位大帅的罪过,那明日就能用这些人为证,判了其他人的罪过。
要是那样,掌握皇城司的秦桧,岂不是想要谁死谁就死,说谁有罪谁有罪,可现在不用皇城司的人马,又没有军中大将为证,沙丙在那里愣了半晌,随即也只能是一拍惊堂木,长出一口气后,看向岳飞问起第三条大罪来。
“岳飞,你这指斥乘舆之罪你尚可狡辩脱罪,可我问你,你几次上书陛下,议立储君一事,又是因为什么?”
沙丙这话一出口,岳飞就是一愣,可还没等岳飞出言,那坐在沙丙身前的范洵却是双目圆睁,紧接着整个人踉跄起身,转身看向背后的沙丙,紧接着撩袍跪倒在地。
“下官无知,前些年也曾上书参议储君之事,只是下官那时也是复议上书,还请尚书大人明察秋毫,从轻发落啊!”
这边范洵刚跪下去,两旁边何彦猷、李若朴也同时急忙起身,撩袍跪倒在地,“启禀沙大人,下官也曾复议上书,实不知其中有如此干系,还请大人明察秋毫,从轻发落啊!”
这下反倒轮到沙丙坐蜡了,看着跪倒在桌案周围的几人,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这时岳飞也反应过来,随即目露诧异之色的看向沙丙,迟疑半晌后才问道:“沙尚书,我记得曾经联名上书,议立储君之时,不光是岳某一人上书啊,满朝文武足有七成参与,似乎沙大人你也是其中之一啊,难道此事现在也是犯了指斥乘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