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镇上下了车,石毅深呼了一口气。
也太尴尬了,这么大个人居然坐错车!
还好都是一个镇的,从镇上走回村里也就一个多小时,要是坐个摩的,十几分钟。
镇上就几条街,一眼能望到头,除了赶集圩日,平时根本没什么人。
偏远乡镇就这样,没什么经济支柱,田地也少,大部分人都出去打工了。
石毅站在镇中心的十字路口,四下观望。
“我丢!今天这么倒霉?怎么一辆摩的都没看到?”
在石毅的记忆里,就算不是赶集圩日,这十字路口也总是有几辆摩的在等着拉客的。
然而这会儿,石毅是一辆摩的都没看到!就特么离谱!
这一刻,石毅想考驾照买车的心思是越来越强烈了。
“石头?你怎么在这?”
一辆破破烂烂的嘉陵小摩托停在石毅旁边,开车的人一头飘逸的长发。
“超林哥!”
石毅开口叫道。
这是石毅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同村同姓,至于辈分关系,这就难理得清了,石毅记得小时候奶奶说过,但是石毅早忘了。
辈分关系这东西,对石毅来说就很头疼!
想想大家一起读村小学,班里的同学年纪一样,都是小屁孩,但要说辈分,那就难受了!
什么爷爷辈的叔叔辈的甚至孙子辈的!就头大!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石超林,算是石毅在村里玩得最好的那个了,比石毅大两岁,只不过初中没上完,就跑出去打工了。
“你这是在等摩的?上车,我搭你一程!”
石毅也没有多言,爬上了后座。
石超林把小摩托打着火,锈迹斑斑的小烟筒喷出一股股乌黑的尾气,发动机声嘶力竭咆哮着起步了。
石毅真担心这架小摩托半路上给直接散架了。
“石头,你不是出去打工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石超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有点大,让石毅不至于因为发动机的声音而听不清楚。
“我妈让我回来的,说修祠堂要出力工。”
石毅凑近超林哥的耳边说道。
“原来你也是因为这个事回来的啊?那我们都一样!”
石超林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也是前天刚回来的,今天到镇上买点补品。”
石毅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超林哥,你这是给嫂子买的吧?我记得好像日子差不多了,嫂子生了没?”
“没呢,刚经过镇卫生院进去问了下医生,说预产期还早,大半个月呢!”
石超林开心地说道。
石超林的老婆,在村子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话题人物。
石毅记得听老妈说过一嘴,是个离异带着几岁女儿的,前两年石超林将她带回村里说要结婚的时候,可是引起了不小的热议。
小山村毕竟不像大城市里那么开放,人们的思想观念还是毕竟传统的。
像石超林这种大小伙子要跟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离异女人结婚,在村里还是头一遭!
石超林他爸前几年因为喝酒中风导致偏瘫去了,他姐远嫁外地,婆家也不是富裕人家,剩下他跟他老妈相依为命。
好在石超林已经成年,这个从初中没读完就跑出去打工的小伙子,这几年通过自己的双手,还了给父亲治疗偏瘫欠下的债务。
随后他又在村里左邻右舍的借钱帮衬下,起了一间两层小楼,搬离了原来破破烂烂的泥瓦房。
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村小伙,可以说是大部分人的生活写实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带回来一个离异女人要结婚,没人有什么意见。
很快,石超林低调而又简单地领了证,办了酒席。
那时候石毅刚好高三最后一学期,也没能请假回来喝喜酒吃席。
事实上是石毅老妈为了不让石毅分心,所以那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儿都不告诉他。直到高考完之后,才随口提了几句。
石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只是感慨曾经的热血少年,被生活的大山磨平了棱角,学会了接受现实。
镇上到村里这段路,石毅和石超林聊了很多,有生活打工上的经历趣事,也有对这操蛋的世界无能狂怒,还有村里最近发生的邻里纠纷八卦。
很快,石超林的小摩托就载着两人来到了石毅的家门口。
“谢了超林哥,今晚来我家吃饭?”
石毅下了车,对石超林说道。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你小子变生分了!”
石超林笑骂道:
“今晚就算了,你刚回来,舟车劳顿的,改天吧!后面修祠堂出力的日子还长着呢,走了!”
一拧油门,石超林骑着小摩托走了,他家位于村子边缘山脚下,跟石毅家这村中间的位置还有几百米的距离。
石毅目送着发小离去,直到小摩托消失在路口拐角处,才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下午一两点,太阳正是猛烈的时候。
村子里很安静,年轻人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了,不是年节时候基本不回来。
村里剩下的老人,也就带带孩子,或者种点菜什么的,早晚忙一下,中午要么在家休息,要么三三两两聚集在某个村民的家里,打牌打麻将消遣一番。
石毅走进了自家院子。
汪汪汪——
一道屎黄色的身影从老房子的阴凉处窜了出来,对着石毅狂吠。
“好你个阿黄,这才几个月不见,不认人了?狗东西!”
石毅呵斥一声,接着招招手。
阿黄停止了叫唤,先是小心翼翼地跑过来嗅了嗅石毅的气息,然后才疯狂地摇尾巴,在石毅面前跳来跳去。
石毅也是这时候才伸手,笑撸阿黄的狗头。
“是谁啊?阿黄快回来!”
房子里传来一道年迈的声音。
院子里有两处房子,一座是泥瓦房,一座是两层的青砖平顶房。
泥瓦房是太爷爷辈修建起来的,石毅不知道它多少年头了,石灰砂浆糊的泥砖砌的墙面已经到处是裂缝,还有大块脱落的,露出里面的泥砖墙。
青砖平顶房也很多年头了,是爷爷主持修建的,四个房间排成一排,两层八个房间,在当时可以说非常洋气。
但是现在已经有点破落了,二楼上的水泥护栏满是黑色的青苔,边边角角都已经开始裂开脱落。
最让石毅害怕的是,楼板非常薄,那时候没有机械,全靠人工混水泥砂浆铺楼面,现在楼板已经出现裂缝漏水,天热的时候三更半夜经常会听到楼板热胀冷缩发出的咔嚓声。
这,就是石毅从小到大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