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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杏芬签字了。

而且还是在最开始的那一批里。

说实话,就连江明浩都很意外。

只能说,邱杏芬这女人有想法,不是那种头发长见识短的人,从这点看,邱杏芬倒比苏春旺强。

“还剩下7户没有签字,刘玉成、毛建军、苏临江、马六、孙淮、胡栓子、胡兴,请这7户的社员在保密协议上签字。”

江明浩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另外一份协议。

“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签,但只要分地的消息传出去,不管是不是你们说出去的,或者是你们中间的某一位说出去的,那你们都要跟着一起承担结果。”

说完,江明浩把协议放到了桌子上。

签了字的社员此时心里又有点庆幸,刘玉成这几户是何苦呢,胳膊还能拧过大腿去?

他们就没瞅出来,这老苏家的姑爷子是铁了心的要干这个事嘛,他们有啥能耐,还想跟人家对着干。

(网上有种搞笑的说法‘农村大妈吵架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学会这项技能,就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

“江明浩,你算老几,一个插队下来的知青,俺们尖山咀的事啥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哩?俺早就瞅不惯你哩,也就陈富贵这老犊子天天把你当个宝儿似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刘玉成今天彻底放开了。

“刘玉成,你嘴巴放干净点!俺姑爷是你个老东西能骂的?”

崔兰花不干了。

她姑爷那是金枝玉叶似的人物,刘玉成一个屁也不是的泥腿子,敢骂她姑爷,她崔兰花挠他满脸花。

“你骂谁老犊子呢?俺家男人碍着你啥哩,你再骂一句试试,来,有种再骂!”

崔兰花这边刚站起来,戚芳随后也站了起来,撸着袖子就要动手。

苏美秀是晚辈,不好跟刘玉成正面对骂,但也露胳膊卷袖子等着一旦真动起手来,趁乱她也得薅下刘玉成一把头发。

“这次,我只给以上的7户人家5分钟的时间。”

只要时间一进入倒计时,社员们的情绪就紧张了起来。

经过刚才的闹哄哄,除了刘玉成,剩下的6户都不是啥主意正的人,之所以没签,也不全是单纯的反对江明浩,有害怕的,也有纠结犹豫错过时间的。

胡栓子、胡兴叔侄两家犹犹豫豫的上前按了手印,不过按完手印后,手却迟迟没收回去。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纸上的红手印。

他们到底错了啥?

又到底能剩下啥?

时间最后最后几十秒的时候,毛建军、苏临江、马六、孙淮四户也都签了字。

整个尖山咀生产队,只有刘玉成一户,既没有在同意包产到户的协议书上签字,也没有在保密协议上签字。

刘玉成梗着脖子,哪怕努力的站直身板,后背仍旧是佝偻的。

他坚持着,抗争着,就像是一根立在汪洋大海中的枯木,无畏的挣扎着坚守着,就像是鲁迅笔下的孔乙己,可悲又可怜!

“散会吧!明天队长会把分地方案公布出来,好田和坡田俺人头分,荒田按照我之前说的,没人要就抓阄决定。”

按人头分是最公正的,抓阄也是。

生产队以前有啥事决定不了,都会采取抓阄的方式。

对此倒是没有社员提出反对意见。

轰轰烈烈的动员大会结束了。

社员们心情复杂的出了大队部。

来的时候都兴高采烈,有说有笑的,回去的时候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如丧考批。

刘玉成离开的时候,一脚踹翻了陈富贵平时经常坐着的小马扎。

“唉!”

陈富贵叹了口气。

这个会开的还是挺成功的,但陈富贵却高兴不起来。

刘玉成喊出的那句话一直在他的耳朵边转悠。

他相信刘玉成能干出这种事来。

一个大活人,他总不能把人家的手脚捆起来,不让出生产队吧?

这事要是捅到公社,甚至捅到县里,他这个队长不当也就罢了,尖山咀好容易出来的能人小江不能折了吧?

“哥,批斗不批斗俺爹哩?”

刘傻柱一直没走,围着江明浩转悠。

气的刘三狗喉管发痒,差点吐血。

“柱子大哥,你把你爹带回家,他走哪你跟哪,记住了吗?”

“保证完成任务!嘿嘿!”

刘傻柱原地立定,腰板挺的笔直,给江明浩敬了个军礼。

站在一边的陈军心里有点不好受。

这军礼还是他回家探亲的时候教给刘傻柱的,没想到刘傻柱到现在还记着。

刘三狗骂骂咧咧的被刘傻柱给拽家去了。

俩人走出很远了,还能听到刘傻柱让他爹不许当汉奸这样的话。

“明浩哩,这事就这样哩?”

陈富贵摸着自己的烟袋锅子,之前敲门框敲的太使劲,烟嘴子都敲裂缝了。

“那几个不同意分地的咋整哩?这要真搞好哩,他们能干?”

陈富贵担心的就是这个。

现在闹的不欢,那是因为还没看着收成,回头看着收成,就怕按不住了。

“如果出尔反尔,那对签了字的五十几户社员不公平,他们就成了试验品,还是给那些不支持包产到户的人当了试验品,以后类似的事情,谁还愿先出头?”

“理儿是这个理儿哩!俺就是怕......“

“队长,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出了啥事有我兜着哩!分地方案就按我们之前商量的搞,如果明天开始分地之前,还没人主动要荒田,就准备抓阄。”

陈富贵无奈的点点头。

经历过这一遭,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心脏受不了,脑袋也跟不上,就连心胸都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敞亮了。

刘玉成的态度,就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上,让他心寒,也难受。

“二哥,我之前跟你说的,用农副产品抵粮的方案你做好了吗?”

“做好哩,不过俺总觉得俺做的有点粗哩,咋瞅都不合适,俺就没跟你说。”

其实,从江明浩跟他说了这件事开始,陈军就着手了,但他读书不多,虽然在部队里待了两年,可也都是和炮筒子打交道,并没有啥机会识文断字儿。

让他干活行,写东西真的不是他强项。

“没事,你拿过来我看看,明天分完地,你的这个事就要提上日程了,我对其他几个生产队的农改都要以你的这个东西为基础。”

“俺去拿。”

陈军转身回家去拿方案。

屋里只剩下陈富贵和江明浩。

两个人相顾无言。

“老队长,我不会让你难做的,最多三年,我一定让尖山咀成为整个白沙市甚至整个云省最富裕的生产队!”

陈富贵抬起头,握着烟斗的手颤抖的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