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玩味的笑容。
其实云真人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想为百姓干点实事,这个丁娘子又能干。
丁娘子也不再推辞,满口答应下来。
她接着思索了一会儿,又提出一个新问题。
将来光是浦东一地,就年产两万万匹。
棉布产量暴涨,价格会因此暴跌。
到时候棉布的价钱,又会跌到什么地步?
家庭作坊又如何能赚钱持家?
不等云逍开口。
孙传庭大笑道:“你们以为,产出的棉布跟以往一样,只是销往大明?”
“开海之后,大明的棉布将销往东洋、南洋,乃至西洋诸国。”
“别说是两万万匹,即使是十万万匹,也能吞的下!”
“棉布就是跟白银一样的硬通货,又怎么可能会暴跌?”
丁娘子看向云逍,“果真如此?”
云逍笑了笑,正欲开口,丁娘子抿嘴一笑:“民女知道,云真人从不打诳语。”
云逍闭上嘴巴。
多聪明的女人,这么快都学会抢答了。
“有了新式的纺车和织机,家庭小作坊产量倍增。”
“加上棉布的销售,又少了奸商的盘剥,每家每户赚的,自然是比以前更多。”
“云真人不仅高屋建瓴,统筹全局,更是为设身处地为小民着想,关切到细致入微。”
“下官身为应天巡抚,代百姓谢过云真人!”
张国维将双手高举过头顶,然后一揖到底。
织工们也纷纷跪地拜谢。
众多官员及有识之士,都是满脸敬意,向云逍拱手一拜。
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大臣以及读书人,不是整天把‘仁政爱民’挂在嘴上?
可又有几人,是真正放在心上?
即使是一些真的一心为民的清廉正直大臣,又有几人,能如云真人这样周到?
当世圣人,实至名归!
黄宗羲和夏允彝相视一笑。
云真人依然是那么的纯洁,之前误会他了。
也只有那些士绅、富商们,心中颇有怨言。
可想到有银子可赚,再加上云真人的刀子,即使满心怨言,也无人敢有丝毫表露。
云逍起身拱手回礼。
今天说了这么多,可不是多余的。
资本主义的崛起,是建立在无数人的血汗,乃至累累白骨之上。
然而云逍却可以通过后世的知识,以及手中的大权,让大明尽量避免这个血腥的过程,通过引导,从手工作坊向工厂化、工业化过度。
将来的冲突肯定是会有的。
却绝不会有‘羊吃人运动’、‘带血的棉花’的事情,在大明出现。
云逍顺手拉起跪在地上的丁娘子,戏谑道:“现在织工们是否有了活路?你心里不会再骂我是祸国殃民的‘妖道’了吧!”
丁娘子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说道:“民女,民女之前错怪云真人了!”
众人一阵大笑。
云逍接着又详细讲了一些,彻底打消了织工们的担心。
然后他准备结束这次浦东之行,朝众人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都回吧!”
说完,举步朝前方走去。
众多松江府富绅顿时大急。
徐孚远叫道:“云真人,那换地的事情……”
云逍停住脚步,愕然问道:“什么换地的事情?”
徐孚远道:“就是拿百亩田,换取浦东一亩的事情啊!”
(
“什么一百亩?”
“不是两百亩换一亩吗?”
云逍以嘲弄的眼神,看了众多富绅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众多松江府士绅、富商们无不满心苦涩。
徐孚远和董祖和却是得意洋洋。
他们可是主动拿了五万亩地出来,换取了五百亩地。
大赚啊!
可惜的是,不曾把全部身家全都押上去。
华允诚等外地富商以及官员们,看到富绅们的表情,一个个险些笑出驴叫声。
机会给了你们。
然而你们却没抓住。
转眼间价钱就涨了一倍。
该!
云逍来到江边。
柳如是低声说道:“奴家刚才打探过了,那位丁娘子尚未婚配。”
云逍诧异地看着她。
柳如是眨眨眼睛。
云逍重重地一声叹息。
柳如是不安地说道:“奴家做错了什么吗?”
云逍摇了摇头,“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很心痛啊!”
柳如是露出楚楚可怜状:“奴家知错,下次不敢了。”
“错了就要立正挨打,晚上好生悔过认错。”
云逍训斥了几句,然后举步上了船。
柳如是撇撇嘴。
又是倾囊相授,又是在后面力挺人家。
这不是想遂你的意吗?
接着想到又要惨遭折磨,又不禁担心起来。
开船之后。
云逍站在船头眺望浦东。
这次来上海,事情基本安排妥当。
接下来就是一些具体的事情了。
想到魔都在自己的手中提前诞生,云逍的心情不由得大好。
无意中,他看到前方迤逦而去的黄浦江,在一个地方拐了一个近九十度的大弯,留下了一片突出的冲积滩地。
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金角兽,伸出脑袋,张大嘴巴在这里饮水。
云逍一阵恍然,问道:“那里就是陆家嘴?”
一旁的夏允彝答道:“正是。”
“过去看看,其他人就不必跟着了。”
云逍顿时来了兴致。
他在心里面寻思着,要不要在那里建上一座高塔。
名字都想好了,叫‘东方明珠’。
陆家嘴境内河流纵横,大船无法进入。
云逍让船靠边停泊,然后步行上岸。
柳如是、夏允彝、黄宗羲陪着,乙邦才带着十几个护卫跟在后面。
此时的陆家嘴,到处都是荒滩,散居着一些渔民,自然是看不到后世的繁华。
没走多远,云逍双脚沾满了泥,顿时兴趣全无。
又感觉有些渴了,见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村落,住着十几户人家。
于是云逍决定前去讨口水喝,顺便体察一下民情。
几人来到村头一户人家,站在篱笆墙外。
院子中一名十来岁的小女孩儿,正在翻晒着海带。
她发现了篱笆墙外的云逍等人,慌忙跑着进屋。
云逍叹了一声。
不是这女孩儿怕生,而是她没穿裤子。
云逍准备换一家。
从茅屋中走出一名老者:“不知是哪里来的贵客,请进屋一坐!”
这老者怕是有八十多岁,只有一只眼睛,一只胳膊。
却是精神矍铄,目光犀利,声音十分洪亮。
他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汗衫,到处都是补丁。
“那就打扰了!”
云逍道了声谢,然后推开篱笆门,走入院子。
来到茅屋门前,向老者道明来意。
老者立即让那女孩儿去烧水,然后招呼云逍等人到屋里坐。
云逍进了屋,一眼就看到堂屋的神龛上,供着一个神位。
明故特进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孟诸戚公之位。
云逍大吃一惊。
神位上的‘戚公’,自然是大明军神戚继光了。
老者问道:“这位小道长,也知道大帅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