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诧异地向边上的几人问道:“云真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郑芝龙想了想,道出自己的猜测:“云真人这是考虑到,水师将士们需要修整,那些红毛夷军官、工匠和水手,也要好生修理,这才暂留大洋山。”
孙传庭点点头,补充道:“海盗刘香,以及李魁奇那边还没消息传来,云真人估计还想等尘埃落定,再返回不迟。”
这时云逍又返了回来。
他向王承恩吩咐道:“派人回去报信,不,老王你亲自走一趟,就说我中了荷兰人的陷阱,身陷荷兰人与海盗重围,云逍子号遭到重创,而我……生死未卜!”
王承恩等人张大嘴巴,不解地看着云逍。
云逍却并未解释,径自离开甲板。
半晌。
王承恩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二位说说看,云真人这是何意?”
郑芝龙也是一头雾水。
明明是大获全胜,为什么要搞这样一出?
这消息要是传回去,那还不天下大乱?
孙传庭若有所思,低声说道:“云真人行事,如同国手对弈,向来是走一步,看十步。他这次,怕是又要谋划一盘大棋呢!”
“云真人这是,这是借机要引蛇出洞?”
王承恩和郑芝龙也醒悟过来,感到后心阵阵寒意。
云真人又要算计人了,这次不知道又是谁要倒霉,并且是倒大霉。
孙传庭却是颇为亢奋。
搞事好啊,事情越大,越是刺激。
孙传庭猜得一点都没错。
云逍的确是要下一盘棋。
只是孙传庭也没有料到,云逍这次布的局有亿点大,大到把整个浙直都给装了进去。
海盗的事情得到彻底解决,海疆从此得以平定。
棉花进口以及海外贸易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了。
现在可以腾出手来,集中精力解决江南的问题,彻底解决。
如今江南的基本框架已经搭起来了,接下来也就是落实的问题。
可江南的利益集团太庞大了。
今天除掉一个潘家,明天又会冒出一个李家、张家。
就跟韭菜一样,割一茬,又会冒出新一茬出来。
各种新政推行过程中,他们会想尽办法,闹出各种幺蛾子来。
前次是海盗袭击江阴,此时又在蓄谋着织工暴动的事情。
没完没了的,云真人都腻歪了。
他也不可能一直坐镇江南,去年跟大侄子把大话给说出去了,要在两年内,陪他一起踏平辽东。
索性把江南的脓包全都戳破,让脓都流出来。
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想想看,士绅、富商的梦魇,‘抄家真人’云逍子,‘死’在了大海上。
江南会是个什么局面?
牛鬼蛇神们,肯定会全都跳出来。
再也不用再跟打地鼠一样,打了这里,那里又冒出来一个。
然后就有了充分的借口,‘咔嚓咔嚓’地把整个韭菜地都收割一遍。
当然了,肯定会闹出不少乱子来。
乱了才好啊!
这样才能一次性收拾干净。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正好还可以借此机会,把官员给捋一捋。
(
万一局势失控了咋办?
浙直的官员已经被清洗了一遍,官府这边牢牢掌控着。
再加上手中有兵,局面不可能失控。
这么做当然有些过激,古往今来的皇帝、大臣,都不可能这么干。
可云真人不是皇帝,也不是大臣,他只是个道士而已。
……
上海县,雷祖殿。
懿安皇后张嫣自从来上海县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主要是为了方便云真人教导太子,才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雷祖殿极大,房屋楼阁众多,当然不会缺住处。
张嫣居住在独立的庭院中,有宫人在身边,又有大批侍卫护卫着,自然也不怕有人说什么闲话。
这一日早晨。
雷祖殿湖边水榭中,黄宗羲正在教导太子朱慈烺。
朱慈烺来江南之后,教育从未拉下。
云逍偶尔会亲自教他,其他的都交给‘科学党’的人。
不仅教儒学,还传授入门的数学、物理以及自然常识。
才是三岁多的孩子而已,当然没教多深奥的东西,都是一些基础的知识。
陈子龙和黄宗羲如今主政上海县,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轮流教导朱慈烺。
这可是为国家培养储君,二人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今天早上教的是数学,对于朱慈烺而言实在是太难了,背诵乘法口诀老是出错,手巴掌都被打红了。
朱慈烺委屈地看向不远处的皇婶娘。
张嫣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失神地看着大海的方向,魂不守舍,哪里会关注到这边?
朱慈烺越发的郁闷。
自从来到上海县,自己在皇婶娘这里都不怎么香了。
这时,不远处一阵骚动。
张嫣循声看去,就见一个人准备朝这边闯,却被侍卫们拦住。
张嫣认出那人,不由得一怔,随即却欢喜起来。
那人,不正是王承恩吗?
王承恩随着那道士去了海上。
此时他回来了,道士肯定也……道士回不回来,关我什么事?
张嫣出声对一旁服侍的宫女说道:“快请王公公过来!”
不多久,王承恩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
张嫣见他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有多处烧伤的痕迹,浑身充满硝烟气味,就像是刚从战场上败逃回来的逃兵。
张嫣的心中陡然一沉。
王承恩朝黄宗羲说道:“黄县丞,请回避一下。”
黄宗羲也是满心震惊,显然是出大事了,却不得不依言回避。
等他一离开水榭,张嫣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云真人呢?”
“娘娘,出大事了!”
“我们中了红毛夷的奸计,战舰被红毛夷和海盗围困,云逍子号遭到重创!”
王承恩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
“你说什么?”
张嫣猛地站起身来:“他,他呢?”
“我在另一艘水师战舰上,杀出重围逃了出来。”王承恩结结巴巴地说道,“云真人,云真人……生死未卜,八成,八成是……”
‘啪嗒’一声,张嫣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
接着她两腿一软,身体向一旁倾倒,被宫女及时伸手扶住,然后扶着在椅子上坐下。
张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个不停,口中喃喃说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朱慈烺‘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王承恩偷偷看了二人一眼,心中暗道:娘娘和太子爷的感情真是深挚……不对,感觉怎么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