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清溪旁一栋小木屋前面,那个身材癯瘦,脸上沟壑纵横的古装老人。
丁浮一脸苦笑。
老人正在添柴煎药,火焰上方,黝黑的小药罐,散发着浓郁的中草药味。
没过多会儿,那个老人便将药罐里的汤药倒了出来,然后端着碗走到了他的跟前。
丁浮配合着张开了嘴,古装老人却伸出五根,如同枯树枝般的手指,掐住他的下颚。
将大半碗浓稠的药汤,一股脑灌进了他的嘴里。
又烫又苦的感觉,无比真实。
丁浮直想骂娘,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将那半碗药汤,一滴不剩地咽了下去。
古装老人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脸上浮现出来的笑容,没来由的令丁浮感觉到一丝恐惧。
即便是这一幕,已经经历过两次,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老人的身体,四周的景物,却没有如同之前那样淡化。
丁浮双目不觉瞪圆,全身毛孔陡然收紧。
因为,他内心明了,这根本不是现实中的场景。
现实世界中,丁浮正躺在,南市第六人民医院的急救室里。
身上的刀口触目惊心,更有近乎三分之一的皮肤,都呈现出青紫色。
遭此厄运,源于一天前,在拆除阁楼时,悄悄将一个巴掌大小,满是铜绿的物件,揣进了裤兜。
丁浮是一家室内装修公司的拆旧工人,工作内容是按照设计要求,将施工现场拆除清理干净。
常规操作,是将清理出来的垃圾,分类袋装。
其中绝大部分,运送到小区指定的垃圾盛放点,一小部分,会卖给收废品的。
卖废品的钱,按照公司的规定,由他们拆旧工人自行支配……实际上,都是属于带班的。
当然了,卖的钱比较多时,带班的,也会在购买工作餐时,加个菜或者加瓶啤酒。
拆除过程中,有时候也会碰到一些,感觉比较贵重,或者稀奇的小物件。
他们这些人,通常都是顺手揣进口袋,私藏起来,带班的,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都是房主遗弃的旧物件,到最后,那些东西基本上,还是会落到收废品的手里。
只不过卖的钱,和公司,和带班的都不再有关系罢了。
原本丁浮没想要发这种外花财,毕竟,他这组带班的,是他的三叔。
虽然不是嫡亲三叔,也是没出五服的自家人。更何况,他来到南市,进拆旧组还是三叔带的。
只不过在看到那个小物件的第一眼时,便被其吸引,直觉是个老物件。
近乎本能的,将其揣进了衣兜,却莫名其妙的,被划破了中指。
当时除了淌了不少血,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吃晚饭的时候,伤口被他三叔发现,询问之下知道是在工地受的伤,便坚决要求他,去打一针破伤风。
丁浮有些舍不得花那个钱,只是三叔坚持,加上当天晚上,莫名其妙地进入了那片虬枝缠叠处云雾萦绕,乱石星罗间清溪蜿蜒的森林。
因为太真实了,丁浮甚至无法确定,是在做噩梦,还是出现了幻觉。
总感觉,像是某种预兆。
于是狠下心,请了一天假,第二天一早,便坐公交就近去了社区医院。
结果花了两百多块,原本伤口已经愈合的中指,竟然出现了异常,连带着精神都有些萎靡。
想着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可能是心情过于紧张,又或者是药物的反应,便走到街心公园的长椅上休息。
才坐下,想到为一件造型麻雀不像麻雀,老鹰不像老鹰,只是质地为青铜的小物件,先搭上了五百多块,肉疼得不行。
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城隍庙古玩市场碰碰运气。
却在站起身的那一刻,突然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又坐了回去。
随后,再一次,进入了那片茂密的树林,经历被强灌汤药的一幕。
同头天晚上一样,完全咽下汤药之后,四周的景物便立即淡化。
恍若一念,丁浮就确定,自己还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
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回家,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又将手机收了起来……
这个时间段,母亲应该是到了田间地头,妹妹应该是在课堂上。
父亲,应该喝完药,睡着了吧。
吵醒,固然不好……最怕的是,电话不在他身边,连通后两头人都着急。
坐上去城隍庙古玩市场的公交车,掏出手机,又一次搜索青铜器的市场价。
古董青铜器的价格,着实有些吓人,不过,国家似乎,禁止民间的古董青铜器买卖行为。
不觉长吁一口气,然后默默在心里,将昨夜编织的故事,又过了一遍。
观看电视上的鉴宝节目,丁浮的唯一心得,便是无论物件真伪,都不能直白它的来历。
哪怕是“一眼假”的物件,持有人都会编织一个,至少自己,觉得没有太多漏洞的,传承有序的说辞。
进入城隍庙古玩市场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有些亢奋,却走得很慢。
一面在心里念叨,虽然不能确定那物件的年代,但是想要卖个好价钱,必须装出底气十足。
一面留心街道两边的摊贩,听他们和客人之间讨价还价。
几乎将整个市场逛了个遍,才打定主意,走进了古色古香,规模颇大的“聚宝斋”。
聚宝斋里没几个人,除了三、四个身穿旗袍的女子,就只有三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围坐在一张茶台边喝茶。
丁浮走进去的时候,一位旗袍美女迎上前:“欢迎光临,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
心绪纠结的丁浮,脸上绽开了一缕笑容。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自己会被轰出去……毕竟,从头到脚,穿的都不值三百块钱。
不曾想,这家店里的人,这么有素质。
“我想脱手祖传的物件,不知道老板在不在?”
开场白,丁浮已经斟酌了很长时间。
最后觉得,怎么说或许并不是太重要,关键是找准定位。
旗袍美女嫣然一笑,道:“先生,百万以内的物件,我都可以做主。”
丁浮摇摇头……他身上的物件,如果是真的,尽管器型不是很大,少说也能值几千万。
既然进了聚宝斋,就必须咬定是真的!
“重器!”他直视着旗袍美女,坚定地说出两个字。
坐在茶台边的三个中年人,下意识地扭过头,朝他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