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三接二连三喝了四大碗水，这才罢休。
他又擦了擦嘴角，道：“多谢。”
齐馈道：“你是个聪明人。”
“聪明？”刘十三再次茫然，——聪明，真的是好事吗？
齐馈晃了晃刘十三的肩膀，道：“你能不能振作起来？”
他又给刘十三倒了一碗水，道：“神都国相府与顾梦城李家的婚书早就已经定下，如今李姑娘更是身在国相府中，你若不加把劲，李姑娘真的要嫁给王五了。”
刘十三摊开双手，道：“我又有什么办法？”
齐馈一字字道：“解除神都之危。”
刘十三接过水碗，道：“就凭我？”
齐馈道：“凭我们。”
刘十三道：“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齐馈道：“还能再帮。”
刘十三道：“为什么帮我？”
齐馈道：“帮你也是帮抚霞神国苍生，只要你能够解除神都之危，你的功劳我会上报皇帝，届时你有功劳在身，与国相府抗衡也能多一分底气。”
刘十三盯着齐馈，一字字道：“为了天下苍生？”
齐馈也盯着刘十三，一字字道：“为了天下苍生。”
刘十三将水碗一饮而尽，他放下水碗，喃喃道：“多谢。”
齐馈只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这个从抚霞神国北部就拿着一根破棍子威胁自己要馒头吃的乞丐，齐馈是打心底里喜欢。
也不知是在面对明月天国血霜的时候，还是在之后神都附近抵挡萧弗落的那一次重逢，亦或是顾梦城的偶遇。
这个小乞丐，齐馈就是喜欢。
——喜欢这种东西，哪里能说的清楚，倘若真的说清楚了，那一定是不够喜欢。
齐馈是个军人，他对待自己的属下尤为体恤，对待能人异士掏心掏肺。
待人真挚，竭尽所能。
也许这就是他能有如此成就的原因吧。
谎言只是杂技，真诚才是绝招。
真心换真心，假意换假意。
你若真心，何求没有真心？
——你，即是真心。
第二天，一道任命下达，刘十三成了齐馈军中的副将。
这是齐馈接手神都战区之后，第一次调整军中要职。
刘十三在江湖中或许名声不是很好，但皇帝身在朝堂，对那些风言风语不是很清楚。
对待刘十三晋升副将之事没有什么意见。
皇帝没有意见可以理解。
奇怪的是，国相府对这个非但没有在军中受到惩罚， 反而被委以重任的小乞丐也没有什么意见。
这就有点让人想不明白。
刘十三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他在登上副将之位的当天，就钻进了军帐中。
从此吃喝拉撒睡全都在军帐，陪伴他的只有一张舆图。
舆图的正中央是神都，东西北三个方向皆是明月天国的部队，东面的部队由明月天国十二将之一的刘彻执军，西北两个方向的部队则是一名主将执军，刘十三对此人还算熟悉。
他正是“上弦之月”萧弗落。
神都南门城门大开，四处各地的流民难民十二个时辰不断涌入神都，其中还混杂着不少明月天国的内奸，在他们的鼓动下，神都的秩序变得非常混乱，败战观念大肆宣扬。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有的都已经做好投降的准备。
从人数上看。
明月天国三向两军人数高达三十余万，而神都守军只有区区五万，且在明月天国的封锁之下，神都的消息根本就传不出去，呼叫援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总之，神都战事对于抚霞神国来说并不乐观。
幸好抚霞神国高层还没有乱套，在齐馈的坐镇下，军心也尚在。
第七天的时候，坐在舆图旁的刘十三两手手指交叉，闭上双眼，思量良久。
终于开口下达了他的第一个命令。
“全面总攻！”
这与送死无异。
可这项命令是有一个前提条件。
那就是刘十三写的信送到明月天国手中，没有得到同意。
他当然已经写好了信。
这封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贵国与我神国交战已久，如此大战，每一天的消耗都很巨大，加之我神国地域辽阔，战略纵深区域大，贵国从我神国北部将战线拉到神都，消耗更甚。”
“自贵国攻陷神都门户妄城以来，对神都展开了半年的围城，事到如今我神都辎重几乎耗尽，相信贵国也绝不轻松，你我都在这里相互消耗，然则我神国消耗的是一城，贵国可是举全国之力来纵深围城。”
“贵国之将帅才能日月可鉴，不可不知‘围师必阙’的道理，现我神都城内，正军五万，臣民百万，良马五千，战车八百，弓弩箭矢亦有不少，全力突围之下，贵国可能拦住？”
“届时我军突出重围，搬勤王诏，各地诸侯藩王自会来朝，我神国倘若不顾后果，挥师北上，贵国主力皆在我神国境内，难以防守，我神国必直取贵国都城。”
“如此一来，贵国占领我神国，我神国占领贵国，两国之势依旧，不过是换了换位置，只是这么一折腾，长清泽可算是乱套了，北面的不夜天，南面的云梦幽，他们会不会插上一脚？”
“倘若不夜天与云梦幽出手，坐拥渔翁不说，甚至会大大压榨我长清泽。”
“贵国北方的不夜天尚且好说话，我神国南面的云梦幽可是一直对长清泽虎视眈眈，贵国占领我神国，南面提防云梦幽，北面还要看着我神国卷土重来，得不偿失。”
“当然贵国之将帅才能优秀，双子女皇更是惊才绝艳，这些道理不可能不懂。”
“只要贵国同意退兵，我神国可以与贵国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
“抚霞神国，刘将参上。”
军营中，萧弗落在正座上，面前的几案正放着这封信。
旁边一人忽然怒道：“这简直就是在威胁我们！”
另一名军士附和：“被我们打的缩在神都不敢出来，还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判？”
“可是抚霞神国说的并无道理，神都军队背水一战，我们这些人不一定能拦得住，他们若执意‘换家’，我们也拦不住。”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你说怎么办？你能拦得住五万不要命的士兵？你要是能拦得住，这封信就当没有，到时候你亲自挂帅去吧！”
……
众人吵吵闹闹，萧弗落却是无动于衷。
他躺在椅子上，眼角瞟都不瞟那一封信。
又有人掀开军帐的门帘走了进来。
男子扛着一丈长的方天画戟，年龄不超过四十岁，满脸虬髯，身材魁梧，身高九尺，一副白色重甲穿在身上，端的是精神矍铄，宛如一座行走的大山。
他进来后，立刻有五名士兵上前接下他的方天画戟，吃力的扛着方天画戟，放在一边。
刚放下，他开口道：“他奶奶的腿，我天国大军三十万，何惧神都城内区区五万杂毛，萧将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攻城，我刘彻第一个冲在前面。”
萧弗落眼角瞟了刘彻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嘴巴自始至终都没有张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