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三猛吞猛咽,连带着一口空气随着药丸进入胃里。
胃中开始翻涌,本就腥臭的味道让刘十三极度反胃,再加上胃里的一口气。
“呕”的一声,一股酸水已经来到嘴中。
“嗯?”花辞树盯着刘十三。
刘十三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喉咙蠕动,重新吞下酸水,如丧考妣的模样仿佛是吞下了一个石头城。
做完这一切,花辞树收起来瓷瓶,躺到褥上开始休息。
刘十三盘坐在旁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凝神屏住。
还没有坚持一会儿,升腾的感觉涌上咽喉。
压制吧,刘十三难受,不压制吧,刘十三又怕真的吐出来。
与自己的胃对峙良久,刘十三下定决心。
他打赌这仅仅是一个嗝。
放松心神,身体不再用力。
一股气体来到咽喉。
刘十三张开嘴巴,“嗝”的一声,空气被打了出来。
很好。
刘十三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一股惊天动地的腥臭又灌入刘十三的肺中。
这嗝,也太臭了吧!
酸水在鼓荡,仿佛一座已经喷薄的火山。
刘十三挤着泪水,倔强的压制火山。
就这样,到凌晨,刘十三终于战胜了自己的胃。
刘十三如释重负,累了一整天,憋了一晚上。
当下要做的自然是好好睡一觉。
刘十三已舒展开来,闭上双眼,期待着一会儿与周公聊点什么。
一道声音响起:“起床!”
刘十三又睁开眼睛。
但见花辞树站着,正在往布袋里面装绿豆。
刘十三眼睛一闭一睁,时间也就比眨眼长那么一丢丢。
他望着花辞树,眨眨眼,眼睛闪烁犹如满天星辰,真诚道:
“苏老,其实也可以再睡会儿呢。”
花辞树:“不可以。”
说完,花辞树背着刀,走出山洞。
刘十三只好跟上。
上午的训练内容依旧是花舞千魂心法。
这只需要刘十三坐下,闭上眼睛,去一次次的走心法的流程。
听起来都非常能让人睡去。
然而刘十三一上午却无比的精神。
一次次运转心法,一次次错误,每一次刘十三都能重振旗鼓,再做尝试。
这其中离开不了刘十三饱满的精神,更离不开那由赤链蛇胆制作的药丸。
今天上午,刘十三才明白这药丸的好处。
先不说一夜未眠,仍然精神饱满。
早上起来,刘十三胸口就有一股暖流在攒动,直达丹田,就连昨天累瘫也没有留下后遗症。
眼睛也比昨天更加好使。
罡风中,依然能够睁开眼睛,只要花辞树抛出绿豆,刘十三能在更短的时间里聚焦,锁定这些绿豆。
一天的时间过去。
刘十三如昨天那般累瘫在散落的绿豆上。
花辞树手捻须髯,满意道:“不错,今天切开了二十六颗绿豆。”
刘十三也笑了。
这样的进步总该让人开心。
花辞树道:“走了。”
刘十三笨拙的把自己扶起来,背起刀,弯腰捡好地上散落的绿豆,跟着花辞树回到山洞。
晚上,花辞树当然拿出赤链蛇胆炼制的药丸。
刘十三当然为了对抗那无与伦比的腥臭,一夜未眠。
日复一日,时间就这样过去。
在花辞树的带领下。
刘十三每天上午修习心法,下午训练招式,晚上服用药丸。
有事没事还能遇到一些九幽狼群练手。
日子过的也算稳定。
九十天过去。
今天上午,皓月当空。
刘十三站在一片荒芜,衣袂飘飘,昂首挺胸。
花辞树诧异道:“你真的将心法完全学会了?”
刘十三闭上双眼。
呼吸渐渐开始变化。
一种奇妙的规律完全与正常呼吸不同。
伴随着刘十三深吸一口气,灵力以特殊的方式在体内游走。
刘十三周身变得灼热。
他的身体竟凭空产生出一股上升的力量。
这股力量将刘十三周身包裹,刘十三几乎是被这股力量给掌控一般。
身体上升,每一束肌肉,每一滴鲜血仿佛都找到了依靠。
刘十三完全放松,仅仅依靠这股力量,竟开始缓缓上升,来到距离地面五尺高的地方。
他睁开双眼,俯瞰花辞树,待鞘其中的刀已经被握住,时刻准备战斗。
花辞树沧桑的脸庞舒展开来,好多皱纹都被扯平。
看起来就好像年轻了十岁。
几十年来,他从未如此开心过。
花辞树颤音道:“好……好!”
说着,花辞树从布袋中抓了一把绿豆洒向刘十三。
绿豆雨点般打来。
刘十三屏息凝神,时间变得粘稠,眼前绿豆慢的犹如老妇绣花,淑女斟茶。
下一瞬,刀出鞘,出鞘既为第一刀。
一刀在绝佳的位置,绝佳的时机而出,一颗绿豆斩为两半,放在天平上称量,两半重量也绝不会差别太大。
吸气,出刀。
第二刀。
呼气,再出刀。
第三刀。
奇妙的呼吸方式,特殊的灵力运行方法。
闪电般的刀光交织纵横。
斩挑劈砍,四四十六个方向,四四十六个点。
刀在十六个点上驰骋。
其中绿豆被毫无悬念的切成两半。
随着时间的增加,刀影纵横重叠,刘十三面前竟出现了一团阴影,在皎洁的月光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里仿佛是连光都没有资格踏足的绝对领地。
那是刘十三的领地。
所有的绿豆在刘十三面前无力的落下。
刀入鞘,刘十三也落叶般回到大地之上。
花辞树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开始数刘十三脚底下的绿豆。
过了半晌,花辞树缓缓抬起头,木讷的模样犹如石头人。
花辞树道:“一共一千二百颗绿豆,九百三十七颗被切成两半。”
刘十三只在乎花辞树的后半句话。
他幽幽道:“还是没有突破一千啊。”
花辞树也没有在乎刘十三说的话。
他箭一般冲向刘十三,一把抱住刘十三,激动道:
“天才,天才啊!”
刘十三被花辞树撞得差点吐出来,嗫嚅道:“苏……苏老,您这是做什么呢?”
花辞树后退一步,两眼泪汪汪的望着刘十三,道:“苏家,有望了!”
刘十三道:“可是……可是我还没有练成‘花舞千魂’呢。”
花辞树早就已经跑远。
他朝着山洞跑去,还道:“快来。”
刘十三只能跟着。
蜡烛的光芒照亮整个山洞。
花辞树将小箱子反过来,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其中一个酒壶滚到刘十三脚边。
听声音,里面可是还有不少酒。
刘十三咧嘴一笑,道:“苏老,我这无功不受禄的,就先不喝你的酒了。”
埋头寻找东西的花辞树哪里去理会刘十三。
他跪在地上,从众多物品中拾出一个麻布袋子。
袋子打开,里面装的还是布,丝绸锦缎什么都有。
一块块布料轻薄如叶,大小酷似花瓣。
正是花辞树多年来游荡遗忘之地,击杀其他人,用他们的衣服一刀一刀修成的。
花辞树道:“这些布被我精心裁剪过,大小重量皆与寻常花瓣无异,你现在用这些布再试试。”
说着,花辞树已经数好千块薄布。
刘十三脸色凝重起来,手中的刀俨然出鞘,宛若一位急不可耐踏足战场的将军。
花辞树深深地看了一眼刘十三,薄布抛去。
与此同时,一股神秘的伟力包裹住刘十三,将他托了起来。
刘十三两脚放松,向地面下垂,他把整个身体都交给了这股力量。
这股力量也没有让他蒙羞。
看似舒缓的力量却让刘十三所有的动作都不再有所借力,没有借力就代表可以无视惯性与后坐力。
这对于速度的提升有如神助。
漫漫薄布映入眼帘,刘十三仿佛站在仲秋时节,一片树林中。
斑驳的叶潇潇落下,与时间缀出优美的画卷。
下一刻,画卷定格。
不是落叶。
是花瓣!
不是花瓣。
——是薄布。
薄布在空中随随便便的飘摇。
刀随随便便的动了起来。
从左边直直划过右边,利刃在薄布中穿行,竟仅仅只划破其中一片薄布。
这一刀显然是经过非常精妙的计算,在不改变方向的情况下,在漫漫薄布中,只取一块。
其中的角度,力量,速度,配合的何其精妙。
一刀转瞬即逝,第二刀紧随其后。
刀入雨,光如水。
刀光如虹。
密密麻麻的刀影汇聚在刘十三面前,远远看去,空间都变成了阴影。
三百刀,六百半薄布。
一刀不多,一刀不少。
完整的薄布还在天空飘荡,被切成两半的薄布亦没有来得及落下。
刀光,刀影,完整的薄布,残缺的薄布。
遮蔽的空间仿佛被人世间遗弃。
就连光明都没有资格踏足。
视线被遮挡,刘十三索性闭上双眼,这片空间的每一块薄布,每一块残缺的薄布,就连风,他都已经了然于心。
一切也都该用心了。
正如武者修炼,开始靠不要命,然后靠武器,再到后面靠身体素质,最后当所有东西都臻于化境。
剩下的,就只有心。
手中刀在空中夭骄如龙。
六百刀已然过去。
密密麻麻的残缺薄布到了相当恐怖的一个数量,空中让刘十三出刀的角度也少到极致。
幸好刘十三的刀还没有停顿。
还不到停手的时候。
刀影逐渐增多,影子宛如实质。
空间被刀影充斥,变成一个小型黑洞。
九百刀!
这简直是绝大多数苏家弟子膜拜的高度。
刘十三的脸色逐渐凝重,他面前飘荡着接近两千块薄布。
有的没有斩断,有的已经斩成两半。
两者混杂在一起,出刀的角度与速度变得越来越苛刻,几乎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刘十三还在继续。
每一刀下去都只不多不少的将一块薄布切成两半。
如此恐怖的要求下,刘十三额头上逐渐渗出汗水。
豆大的汗珠与刀齐出。
刘十三的脑力与体力都已濒临极限,维持他继续下来的或许只有那虚无缥缈的意志。
这种力量来源于物质世界之外,比所有的物质都更具有力量。
又是一刀,从绝不可思议的角度而出,以绝不可思议的速度划过空间。
在绝不可思议的位置将天空中缓缓下落的薄布斩成两半。
千刀!
刘十三缓缓回到地面。
残缺的破布紧接着落下,犹如为刘十三喝彩的礼花。
“好!”花辞树两眼放光,一把将刘十三给抱住,激动到声音颤抖,“我就知道,小小的绿豆都能斩出九百刀,你一定可以完成千朵花瓣。”
垂下刀,刘十三喃喃道:“我成功了?”
整个过程花辞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当然知道刘十三一千刀斩一千块薄布,一刀不多,一刀不少,一块薄布不多,一块薄布不少。
花辞树当然道:“你成功了!”
刘十三缓过神来,丢掉刀,容颜舒展开来,道:“我真的成功了!”
“是啊,孩子。”泪水从花辞树眼睛中漫出,“你成功了。”
山洞中,一老一少相拥在原地。
周围的光芒似乎都开始雀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