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怕是来错地方了。”
晏遥脸上赔笑,耐着脾气说道:“这里是客栈,可不是您所想的那种温柔乡。”
“嘿,我家少爷看得上你家姑娘,那是她的福气。你还在这推三阻四的,真是不识抬举。”
那人说完,看向那穿着富丽的男子。男子斜了一眼晏遥,点了点头。随即,一锭银锭被放在了桌上。
见晏遥不为所动,那人又多放了一锭,接着又是一锭……
“你不要太过分了!一个破店的寒酸娘们儿,能值几个钱?”
晏遥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笑了一声,将肩膀上的汗巾取下,一把扔到对面脸上。
“这位客官,有些人呢,不是钱能衡量的;而有些人呢,是不需要钱衡量的。想来您就是后者吧。”
“你!”
因为晏遥动手,对方也不再客气,拉起袖子就冲着晏遥冲了过来。
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寻常客人早已散去,留下的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人,他们品茶饮酒,在一旁拍手叫好。
笛音中断,梅辞从屏风后走出。映入她眼中的第一幕,便是对方一拳砸在晏遥的脸上。
晏遥摔了一跤,碰翻了一旁的桌椅。他扶着椅子,啐出口中的腥甜,擦了擦嘴角,准备站起身来反击。
梅辞显然处在状况外,她虽不知道这场纷争的缘由,却也知道不能再由其发展下去。
白玉的笛子发出幽幽的微光,正当梅辞准备动手时,一道橘色的身影走到了她的前方,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哪来的滚一边……”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被司囿撂翻在地。
另一人见状,连忙搬起一边的凳子,向司囿砸了过来。
司囿不躲不闪,抬手抓住了凳子的另一边,稳如磐石。
“打坏了,要照价赔偿。”
司囿冷冷的望着对方,随后一脚踹到对方的腹部,直接将对方踹得摔倒出去。
板凳在司囿的手上转了个圈,安稳的被放到地上。
那穿着华丽的男子此刻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表情有些慌乱的看着周围,颤声道:“我们走!”
几人骂骂咧咧的落下狠话,然后匆忙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司囿瞥了一眼脸颊青紫的晏遥:“前面不需要你帮忙了,去收拾收拾。”
说罢,司囿抬眼望向梅辞:“你也是。”
晏遥气鼓鼓捡起地上的汗巾,急冲冲的走向后院。
梅辞向着司囿点了点头,随后也跟在晏遥身后离开。
刚踏进院中,梅辞便看见晏遥站在井边,粗鲁的将木桶扔入井中。
余光瞟到梅辞的身影,晏遥嘴唇嗡动,似是想说些什么,半晌过去,却什么也没说。
两人都未说话,晏遥捞起打满水的木桶,用水瓢舀水漱口,吐去嘴中残留的血。
“为何要与他们动手?”
晏遥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向梅辞,表情显得尤为复杂。
“有些人不适合讲理。”
梅辞沉思片刻,接着问道:“如何分辨能否与之讲理?”
本有些气恼的晏遥,此刻气消了半截,他颇为疑惑的看向梅辞,反而问道:“你会生气吗?”
梅辞的反应,在晏遥的预料之中。
“活了几百年,却没有感情。”
晏遥说完,无声看向木桶之中。他一时分不清此刻对梅辞的看法是可悲,还是可叹。
梅辞看不懂晏遥反复变化的表情,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丝毫表情。
晏遥搬了两个小板凳,随后向梅辞招了招手,示意梅辞坐下。
“你先前说,你是来找梁倾的。知道梁倾死的时候,你有什么感受?”
“我知道他死了。”
梅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望向晏遥,情绪没有任何起伏:“我看着他死的。”
听到这个回答,晏遥一下愣住,他本以为梅辞是单纯不知真相,现在看来状况比他想的更为糟糕。
“那你……为何还来找梁倾?”
“形体的消亡并不代表灵魂的消失。”
说到这里,梅辞抬手,食指指向晏遥:“他在轮回中获得了新的身份,重新来到世间。”
“……哈,你在,说笑吧?哈,哈哈哈……”
晏遥尴尬的笑了几声,很快便认清了现实。他深吸了口气,极为郁闷的开口。
“所以我就是那个,被世人诟病与宫妃有染,畏罪潜逃的无良乐师?”
答案是肯定的。
晏遥瞬间仰头长啸:“哇,这也太……”
房檐上停留的飞鸟让晏遥的声音惊到,扑闪着翅膀飞远。
“呼……你让我缓缓。”
晏遥反复呼吸了多次,终才平静下来。
“我和那个,梁倾……很像吗?”
梅辞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晏遥,给予了肯定的答案。
听到这话,晏遥瞬间感到十分沮丧。只听他低声细语,自问自答起来。
“不该,如果真是我的话,那肯定是无辜的,我肯定是清白的。”
这般细想,晏遥又突然感到释怀。他向着梅辞嘿嘿一笑,笑得有些傻里傻气。
梅辞抬手点了点晏遥脸上肿起的部分,便听得对方倒吸一口凉气。
“你干啥?”
梅辞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与人动手,是因为气恼他们?”
见晏遥点头,梅辞接着又问:“因何气恼?”
晏遥并不拘泥,直接回答了原因。
“因为他们言语粗鄙,污人清白,抹黑我们。”
“这是值得你气恼的事情吗?”
对于梅辞的问题,晏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问道:“方才我挨打时,你有什么想法?”
“阻止你继续受伤。”
“为什么呢?”
这一问,直接问住了梅辞。为什么?在她看来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从来毫无意义,她不在乎,也不想干预。
然而就在片刻前,梅辞却想对凡人动用法力。
梅辞沉默了,她看着眼前的晏遥,陷入了沉思。似乎有什么东西,扰乱了她对待事物常理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