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头撞到河岸,引起一阵晃动。
晏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撞到了自己的鼻子。
“嘶……”
疼痛让晏遥清醒了不少,他双手捂着鼻子,双眼虚蒙的观察着四周。
“睡得像猪一样,我还道你今日都醒不来了。”
谢羡廉坐在不远处,嘲笑着晏遥邋遢的模样。
晏遥的记忆还停留在与谢羡廉争吵之时,他眉头紧皱,纳闷的盯着谢羡廉。
“怎么会有人拌嘴都能拌睡着的。”
谢羡廉的话让晏遥立刻停止思考,瞬间还嘴道:“毕竟不像富家少爷,成天屁事不做。我们客栈可是很忙的。”
晏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睡着时,梅辞在独自面对谢羡廉。
“梅辞呢?”
“在你睡着时,梅姑娘与我促膝长谈,谈笑风生……”
晏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还未来得及还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反声笑道:“若是别人就算了,梅辞与你谈笑风生?哈哈哈……”
谢羡廉的话瞬间哽在喉中,不知该如何反驳。
梅辞来时,正巧听到晏遥的话,随即问道:“我与他确有交谈,这很奇怪吗?”
“哈……啊?”晏遥瞬间僵住,他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切换,满脸的不可置信。
谢羡廉拍腿大笑,眼中满是得意。
晏遥走到梅辞身边,悄声问道:“你俩说啥了?”
“回答了一些彼此的疑惑。”
梅辞思考须臾,接着说道:“不能告诉你。”
晏遥有些傻眼,他斜眼睨向谢羡廉,心里很不是滋味。
谢羡廉看到晏遥吃瘪似乎很是享受,他的一举一动此刻在晏遥眼中都显得极为刻意。
三人一同上岸,来到了今晚落脚的地点。
一路上晏遥一言不发,他半垂着脑袋,一直盯着地面。
谢羡廉不时与梅辞搭话,不停找着新的话题。
对此,梅辞也总是认真的回应。即便那只是简单至极的无聊问题。
二人间的交谈没有晏遥插嘴的余地,这让他觉得自己十分多余。
晏遥不禁在想,梅辞是怎样的想法。倘若梅辞认为与谢羡廉在一起更好……
一点冰凉触碰到晏遥的脸颊,才将他从思考的旋涡中拉回。
“……咋了?”
梅辞收回手指,极为认真的观察着晏遥。
“你好像灵魂出窍一般。”
晏遥避开梅辞的视线,略显尴尬的转移着话题:“昨夜没休息好,所以容易走神。”
梅辞若有所思的盯了晏遥许久,终才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谢羡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着晏遥窘迫的模样,也明白了许多。
夜里,晏遥坐在窗檐边上,靠着窗框看向夜空深处。
晏遥什么都没想,他只是呆呆的望着夜空,什么都没想。
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不等晏遥回应,便自行进了屋中。
“谢家少爷深夜不睡,原是有这种贼人入室的习惯。”
“还有兴致贫嘴,看来格外精神。”
晏遥一声嗤笑,似乎并不想与谢羡廉浪费时间:“谢少爷深夜来访,应该不是与我唠家常来的吧。”
谢羡廉也不啰嗦,他向前一步,踩在月光边沿。
“你若对梅姑娘不存男女之情,便不要阻碍他人进取。”
晏遥听罢,笑出声来。此刻的他竟不知是在笑谢羡廉,还是在笑他自己。
谢羡廉难得不与晏遥争论,他像胜券在握一般,向晏遥宣言。
“你若对其有情,我与你便是同台竞争。不论先前如何,从今往后都会有我。”
谢羡廉说完,便准备离去,走到门边时,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冷冷说道:“选择权在她,而不是你。”
门被轻轻合上,晏遥坐在窗边,静静望着窗外。
今夜,多了一个不眠之人。
妖怪不需要像人一样,按时吃饭休息。梅辞便是如此。
秋日的夜风微凉,梅辞坐在窗边,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屋内的桌上放着一盘盘造型精致的糕点,梅辞却一口没动。
思绪停滞,梅辞想起,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晏遥良久不语,深思走神的状态。
这种情况,梅辞只在梁倾身上见过。
入冬时,梁倾总是坐在窗边,面朝窗外发呆。他的眼睛看不见,却又好像不需要看见。
当小炉飘起的白烟填满了整间屋子,从窗口突破后缓慢消失时,梁倾才想起他还烧着水,于是手忙脚乱的发出一连串的动静。
一个难以忽视疑问从梅辞的脑海中冒出,让她陷入了沉思。
晏遥是不是梁倾。
晏遥是梁倾的转世,他们是一个灵魂,所以是一个人;晏遥与梁倾的行为习惯不同,待人处事不同,所以应当……
梅辞微微垂眼,看着自己攥握成拳从而泛白的指节,想了很多。
同样未眠的,还有方才在晏遥面前大放厥词的谢羡廉。此刻的他正将被子蒙在头上,羞耻的不敢大声呼吸。
通过白日里与梅辞的交谈,谢羡廉明白了梅辞并非心高气傲性格清冷,而是单纯朴实,态度认真的姑娘。
梅辞对晏遥的看法,她说不清楚,谢羡廉却会找准机会追问。
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梅辞说,他谢羡廉在梅辞眼里,与晏遥一样的。
这让本来做好失望准备的谢羡廉,又看到了一丝希望。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晏遥的反应。
谢羡廉本以为晏遥不过孩子心性,凡事要与他争一头,所以处处与他作对。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与晏遥竞争,谢羡廉开始就输了许多。不过他并不想就此放弃,对于梅辞,刚开始或许是一时兴起,而现在却是真的十分欣赏这个姑娘。
长夜漫漫,三人各怀心思,无心睡眠。
此时能呼呼大睡,畅享美梦的,大抵只有远在家中的司囿,以及那两名被司囿折磨了一天的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