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梅辞第一次见到正统的婚礼流程。
八人抬的大红花轿绕过闹市,喧闹的锣鼓鸣炮声传遍街头巷尾。
身披霞缎的新娘跨过朱红马鞍,走过红毡,一步一稳,走向喜堂。
主持赞礼的人口中高喊着行礼流程,谢羡廉笑容洋溢,看着身旁头盖红纱的女子,满心欢喜。
在众人的庆贺声中,新娘被送入洞房。
阿琛根本不在乎这场喜宴,他已经偷摸着将桌子上的菜都偷吃了一口,不停的舔着嘴唇。
梅辞看着新娘远去的背影,半晌没有出声。
“在想什么?”
“并没什么。”
梅辞转头望向闹成一团的喜堂,不禁问道:“他们为何吵闹?”
“因为姓谢的成亲。”
“谢羡廉成亲,与这些人何干?”
晏遥挠了挠头,思考着该怎么向梅辞解释。
“新娘在吃桌上的小食。”
闻言,晏遥立刻愣住,他慌忙凑到梅辞耳边,小声道:“你不要偷看人家新娘。”
梅辞瞅了眼晏遥,思考须臾,点了点头。
敬酒轮到晏遥这一桌,谢羡廉犹豫半晌,方才迈开步子。
“哟,新郎官,终于抽空来了。”
晏遥晃着酒杯,声音里满是戏谑:“我寻思这些时日怎的没见着人,原来是另觅佳人了。”
“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谢羡廉斜了晏遥一眼,冷声嘲讽:“也不知是谁,偏生得个别扭性子,事事都得别人推一把。”
“哼,我懒得与你计较。”
晏遥别过头去,不与谢羡廉争论,口吻僵硬的说着那些个背了一晚的祝词。
嘴里塞满了吃食的阿琛,突然插嘴,支支吾吾含糊不清。
“哥哥错啦,不是这句话,这应该是下一段的。”
在谢羡廉的捧腹大笑中,晏遥嘴角僵硬的狠狠捏了捏阿琛的小胖脸。
趁着这个空隙,谢羡廉向着梅辞举杯。
“我……”
谢羡廉微微张口,半晌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酝酿许久的词汇,在这一刻化为泡影。
梅辞轻轻颔首,表情并无变化,清晰的说着祝福的话语。
听着梅辞的话语,谢羡廉眼睑微垂,嘴角微提,向梅辞道谢。
清水之交,淡于清水。
待到谢羡廉离开,晏遥用手支着半边脸,语气怪异的说道:“看凡人成亲,有什么感觉?”
梅辞不明白晏遥的意思。
晏遥浅浅望了梅辞一眼,随后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当我没问。”
转头间看见阿琛正在偷摸向口袋里放食物,晏遥立刻抓住阿琛的手。
阿琛被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磕磕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是想,想给司囿哥哥带些吃的……”
“你若是真带了,他会将你扔出客栈。”
“为什么呀?”
见阿琛一脸不解迷茫的模样,晏遥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思考着该如何解释。
……
客栈里,司囿难得一人闲暇,他站在柜台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
南方的结界能撑多久,各地修士心中不知,司囿却明白。
世间风云变幻,人间繁华落寞,轮回覆灭,不过定数。
司囿并未与晏遥签订血契,晏遥也从未提及过此事。
二人似乎都彼此默契的绕开有关晏夏的话题。
一只白猫贴着门边溜进客栈,绕到柜台后,跳到凳子上,静静的望着司囿。
“你来做何?”
“明知故问。”
白猫坐在在凳子上,顷刻幻化出人形,翘着腿抱着膝盖,笑意盈盈的望着司囿。
“我没叫你来。”
“真冷漠。”男子晃了晃腿,手指点了点膝盖,笑道:“人没在吗?”
闻言,司囿周身温度骤降,他盯着对方,冷声问道:“你待如何?”
见此情形,男子笑出声来。
“你这是要为了他,向同族的我伸爪?”
听到“同族”二字,司囿嗤之以鼻。
“同族?与狼同族?可笑。”
男子嘴角微僵,却依旧保持微笑。
“从某种程度来讲,狼比猫要忠心许多。”
司囿一声冷笑,不与对方争辩:“你的狼主子,竟放心你一个人离开。”
“你这小孩,怎的说起话这般这尖嘴毒牙。”
“那顾先生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男子轻轻一笑,温声说道:“我琢磨,你不被族群接受,不是并无道理。”
司囿横了对方一眼,再懒得搭理对方。
“你不说,并不代表,我找不到。”
男子笑了笑,站起身来,指着东北方,清楚的报出晏遥他们所在的方位。
司囿瞬间头皮一紧,他微微蹙眉,冷脸问着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听你这语气,你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司囿略略沉默,他讨厌这种被人掌握的感觉。
“倒也无事,不过是想确定一番罢了。”
像是想打消司囿的忧虑一般,男子走出柜台,准备离开客栈。
“你在保护的是什么人,你该知道。若是有人存心……也自不必我多说。”
司囿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
目送着对方离开客栈,司囿坐在凳子上,静静的望着门前空旷的街道。
这般平静安稳的日子,能过到几时。
客栈外,两名大汉候在门外。
“先生。那晏遥……”
“不必。”
“可主子说……”
男子目光微凛,冷冷的扫过一旁候着的两名部下。
二人汗毛倒立,立刻绷直身体,垂着脑袋不敢再吭声。
当男子问起二人可有注意过晏遥周边的情况时,二人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交代了出来。
“……倒是有些意思。”
“先生的意思是?”
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情愉悦的事情,他摆了摆手,告诉两名部下,准备打道回府。
两名部下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又不敢多言,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对方身后。
重云之上,盯着星仪的少年踮着脚伸着懒腰。
星仪旁,一只小猴正在吱吱呀呀,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知道了,不要着急,慢慢来。”
少年搓了搓手,瞅了眼星仪,慢步走出了房间。
天上数天,地下数年。
但愿这一次,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