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杀他,至少,现在不行。”
黑猫坐在董家墙头,冷冷的盯着坐在书房的董文卿。
“一行有一行规矩,我的任务只是杀了他,是谁做过什么与我并无关系。”
“的确。行有行规。”
男子身形虚幻若隐若现,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想掩盖他的深邃心思。
“说来日前,我曾见过一只与你格外相似的动物。”
黑猫耳朵颤动,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男子轻声笑道:“是只黑色的小母猫,毛色光滑,脾性却有些大。”
戾气袭向缥缈的幻影,黑猫伸出爪子,声音冰冷满是嘲讽:“向来听说东方的云虎身份尊贵,倒没想过也能使出这般下作手段。”
闻言,男子笑出声来。
“上流、下作,又有何意,与我有益,便可用。世人所见,多为主观。”
折扇轻摇,男子垂眼望向黑猫,声音清晰温和,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是,我想让他们见到什么罢了。”
桌案前的董文卿似乎听到了风中的笑声,侧过头去望向窗外。
墙头上,一只黑猫发出一声猫叫,随后踩着房檐,缓缓离开董文卿的视线。
董文卿收回目光,缓缓抬手揉了揉额角。
此刻,梅辞躲在尧东城外的破庙里。有一个女子在追杀她。
女子手持短匕,来者不善。
在双方的第一次照面时,对面挥刀便刺向梅辞,丝毫不给予梅辞对话的机会。
庙门被一脚踹开。
女子反手持刀,目光冰冷的扫过庙内。随后一眼便锁住了躲在奉桌后的梅辞。
刀刃卷着利风连带供奉的神像一同劈开,梅辞顿时暴露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中。
匕首向着梅辞刺来,梅辞下意识想要逃跑。
对方却并不给她机会。只见黑衣女子一脚勾起被劈裂的桌子,反脚将其踢向门口的方向,拦住梅辞的去路。
还不待梅辞反应,下一击便已到眼前。
梅辞本能的抬手,对方一刀直接划破了梅辞的手臂。
伤口深而露骨,梅辞略略蹙眉,她不解的望向对方:“为何要杀我?”
女子似乎并不想与梅辞闲聊,她的目光冰冷至极,仿佛从头至尾都将梅辞看作一具死物。
刀锋再次袭来,没有时间给梅辞思考。她从袖中变出笛子,抬手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见梅辞还手,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烦闷,随即抬手,一掌拍在梅辞胸口。
梅辞后退两步,立刻感到胸闷气短,仿佛被人捏住了命门一般。
妖力再次相撞,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破庙,濒临倒塌。
比起常年混迹人妖两道的杀手,梅辞明显落于下风。
梅辞没有半分还手之力,她眼睁睁的看着刀刃逼向她的脖颈,她的视线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对方脚边。
女子垂头望着地上的尸体,而后不动声色的走出破庙,化作原形。
破庙轰然倒塌,这里的一切都随之掩埋。
梅辞猛然回神,周边是她熟悉的环境。
百年如一日的茅屋,屋旁的水井,以及枝头挂着红穗的梅树。
梅辞站在树旁,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幸好,她的本体在这里。
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梅辞慢慢缓过气来。她倚着树干坐下,轻声开口。
“我又去找你了。”
梅树下的坟土不变,就如这保护着这片土地的阵法一般。
“或许司前辈是对的。”
梅辞缓缓抬手,玉笛在她的手中慢慢出现。
“不会再有下次。”
……
同一时间,尧东城外的黑猫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她又回过身来,跳回到了废墟上。
片刻之后,一个墨色的身影出现在黑猫身后。
“你已经完成任务了。”
黑猫被惊的一跳,瞬间炸毛的她本能伸出爪子,向着对方呲牙。
“没必要去千里之外赶尽杀绝,不是吗?”
墨衣男子蹲下身来,企图伸手去抚摸炸毛的黑猫。
黑猫一爪扫过,随即拉开距离,变为人形,眼中写满了杀意。
“我有时在想,人的性格并不能轻易改变。”
躲过对方的刀刃,墨衣男子表情轻松扣住对方的手腕,温声笑道:“人的行为也是。”
变为人形的黑猫,轻啧一声,反手接住掉下的匕首,向上横拉一刀。
墨衣男子松开对方的手腕,目光温和俨然像长辈一般。
“废话真多。”
女子的表情颇为不耐,她的任务一开始只是解决守护董文卿身边的小梅妖,最后却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麻烦。
在女子看来,多言只是浪费时间。
现实却告诉她,她只是不自量力的浪费时间。
天上悠然飘来一句轻语。
“没想到你也有这般闲心。”
墨衣男子笑了,他侧身躲过女子的攻击,回复着云上之人。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
一手拎住女子的后领,女子瞬间变成猫的模样,四肢扑腾抓挠,想要攻击眼前这位笑得让她讨厌的男子。
“偶尔逗弄这些可爱的生物,倒也能使心情愉悦。”
“哦?殊不知,我是否也在,你这所谓的可爱生物之列呢?”
云上之人言语带笑,似是调侃,实为试探。
“您身份尊贵,万金之体,当受万民敬仰。”
笑声戛然而止,云层被人拨开。
坐在云上的男子折扇轻合,冷冷的注视着地上的一人一猫。
地上的男子向着手中挣扎的黑猫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温和一笑,瞬间从废墟前消失。
郡主与董文卿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两个月后。
这段时间董文卿一直感到心神不宁。他经常在院中找寻梅辞的身影,墙头、院尾……可总是空无一人。
董家并不大,不过三间破落的狭小屋子。
董家却又很大,空荡的房子里只有董文卿一个人。
董文卿明白母亲临走前的担忧与告诫,他搬着老旧的藤椅来到院中,坐在椅子上缓缓合眼。
似乎此刻虚度时光,才能让董文卿逃避现实。
因为郡主的关系,有人想要通过董文卿,与皇家攀上关系。
大大小小的礼品堆在院中,常有人上门来与董文卿攀谈。
有些人的面孔无比熟悉,他们判若两人的态度,让董文卿觉得可笑。
世间最吸引人的,无非还是利益。
日暮西垂,董文卿缓缓睁眼。恍惚间,他已在院中睡了一个下午。
抬头望向墙头的方向,董文卿无声收回目光,站起身来,将藤椅搬进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