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子,齐兰香开始了平常住校+周末回家陪伴仨孩子的平淡生活。
相对齐兰香平淡普通的生活,叶默阳就忙碌得多——
第一时间便找辅导员办了走读,理由很充分,家里有仨孩子要照顾。
为了省时间,自行车是叶默阳在用,胡同邻居每天都会看到一个俊俏青年人骑自行车驼着仨干净体面孩子匆匆路过。
“归归,爸爸要加速,扶着爸爸的腰……”两个小的,侧坐在前杠,归归侧坐在后座。
京城胡同路面便不平整,自行车一快便跟着一蹦一跳,不扶一扶,就要摔下来。
归归是哥哥,最要面子,摔下便是不哭,也要沮丧老半日。
“嗯。”叶齐归是外地插班进来的同学,说话有口音,被本地同学笑话了几回,又掉了两门牙,总不爱开口。
叶默阳给京大守门大爷看过了自己的学生证,便直接骑车到了食堂,边停车边道:“归归,牵着弟弟妹妹找好位置,爸爸去排队……”离开前,手上提着网兜,网兜内是两个饭盒+两个搪瓷杯,筷子与调羹在爸爸口袋里。
“嗯。”每天都是如此,爸爸还总喜欢说同样的话,不过弟弟妹妹总是要拉着些,要不然总会被别的人吸引,会自己跑开。
不一会儿,叶默阳就端着两搪瓷杯的豆浆回来,吩咐道:“烫,不能喝……”接着又去排队买二合面馒头。
叶齐归打开自己仿军书包,取出一小瓶炒咸菜,是妈妈在星期天炒的,还加了荤油呢。
肉,是京农大养的大肥猪。
“叶知青……”施西西见叶默阳独自带着仨孩子在吃食堂,想了想便过来打一声招呼。
知青与知青之间总有一些交情,便是齐兰香开罪了她,可施西西很自然就将他们夫妻分开算。
神奇的逻辑!?
“是施知青啊,你好!”叶默阳抬头一瞧,又低下头看着盼盼自己咬一口馒头,给他喂一口豆浆,不敢多给,怕他尿裤子,老师不会给换的……
施西西身边那一位苍白柔弱的徐晓雯,更是没瞧见。
徐晓雯却不然,她早就关注到天天陪仨孩子吃饭的英挺青年,她与别的女人不同,别的女人不会关注仨孩子爸爸,她却是只关注结过婚带着娃的男同学。
因为徐晓雯自己子嗣艰难。
说起来很简单,过去十年间,徐晓雯受了苦,伤了身。
徐晓雯爸爸是京师大副校长,早年留过洋,又娶了个漂亮的资本家小姐。
国内风声一起,徐家还没有出事呢,妈妈就私自带上两个弟弟跟着舅舅离开国内,偷渡香江。
这下可好了,徐家没事也有了事。
爸爸与她立马被带走,关了数月后,就一起去了干校,接受劳动改造。
吃不好睡不好,一开始很不习惯,不光自己,便是爸爸也病倒了,徐晓雯不想死,她就拖着病体去求药,求了几回,好不容易求得了药,爸爸吃药恢复了,可还要休息一阵子,于是她就接着求。
求了又求,最后结果是徐晓雯病倒了,出了很多血,有个仁心仁术的老中医给她开了个方子,吃了两个月才能下地。
只是说了句:以后子嗣艰难。
当时的徐晓雯觉得自己都活不下去,还想什么子嗣,还觉得更方便求人呢?!
可是爸爸一平反,生活一富裕,徐晓雯便感觉自己一见可爱孩子就喜欢。
“给。”三颗糖心巧克力,徐晓雯贫血,总是随身带着。
是在香港的弟弟寄回来的,妈妈一到香港就再婚,还嫁了洋鬼子,目前在英国定居,两个弟弟一直跟着舅舅一家生活,爸爸希望弟弟们能回国,弟弟们却希望爸爸能出国。
仨孩子没有接,而是齐齐看叶默阳。
而叶默阳呢,觉得亏了仨孩子的嘴,医生也说过要补充营养,家里不能养鸡鸭,吃蛋也不大方便,便是买到了,也不大新鲜……于是,他便对仨孩子点头,并道:“要说什么?”
“谢谢阿姨!”仨兄妹齐齐道。
施西西又跟叶默阳说了几句,并与徐晓雯一起目送一家四口匆匆出了食堂,要骑车去附小。
……
“叶同学爱人呢?”离婚了吗?孩子们不是跟着母亲的吗?咋跟着父亲呢?叶同学可真贴心细致,一眼便瞧出出身良好。
“不知道,叶同学爱人是我们下乡大队的大队长侄女,在乡下当着记分员……平常跋扈无礼的很,她弟弟很喜欢一个女知青,她也要横加干涉,霸道的很……”施西西听说京师大津贴有二十多呢。
想去寻齐壮实吧,怕落人话柄,她如今可矜贵着呢,年轻又美丽,追求者众多,想嫁一个干部家庭,那还得要有好名声……可,不报复一下齐兰香,施西西又不甘心,于是漂亮眼珠子一转,说一些是是非非的话。
这徐晓雯瞧着清高的很,可一见叶默阳还不……
爱人是乡下的,徐晓雯听进去了,还总是在饭点主动去接触仨孩子与孩子爸爸。
每每送上稀罕糖果,总能得到叶默阳仨孩子几句多谢。
叶默阳不知道这中文系女同学为什么稀罕孩子们,看上自己,他觉得不可能,仨孩子呢。
可孩子们喜欢这阿姨……手上的糖果,他便默认可以接受,不吃白不吃。
叶默阳也不怕仨孩子会跟妈妈说,一是母子女四人不大亲近;二是齐兰香只有周末回家过两晚。
叶默阳周末要去一个由班长组织并举办的高考学习交流班,一对一解答问题。
老师一小时一块钱,他是从早呆到晚,嗓子都要哑了,徐晓雯心疼不已,还亲自教他如何用丹田发声如何保护嗓子……这个时候,叶默阳明白了,这女人看上了自己。
叶默阳聪明的当不知道。
叶默阳没有多少时间风花雪月,整个人忙得飞起——其他同学没有仨孩子要照顾,便是平常晚上也过去高考学习交流班呆上两三个小时。
一周下来,便比叶默阳多拿二十来块教导费。
有人已经开始佩戴金饰,金价上涨那是早早晚晚的,这个时候叶默阳可不想换了小黄鱼,那是父亲留给自己的。
……
“归归,你是小老师,盯着妹妹做这几十加减数学题,弟弟要背五首古诗……你自己要背十个英语单词。”星期天,齐兰香就是一个保姆,好在齐兰香可以用一用有求必应金手指——
让叶齐归听话;晚上还可以让爱人上交公粮与家教工资。
男人有钱就变坏。
“妈妈,我想出去玩……”盼盼不如大哥早慧,不如姐姐敏|感,一周不见妈妈,也不见外。
大杂院内只有他们仨孩子,可大院外可是有少孩子呢,他们惊尖嬉闹的跑啊跳着,好不开心啊。
平常爸爸不让他们出去玩,会给他们讲故事吹口琴;可是妈妈总会同意他们出去玩一下。
“乖,听哥哥的话……”齐兰香在保养自己呢,说话细里细气的,怕长皱纹。
八人间寝室,有十八九岁的少女,也有三十出头的女人,整个校园都是如此。
不提别人,齐兰香就喜欢看年轻有活力的,包括男同学。
还是没有条件,齐兰香摸着自己的脸,市场上还没有防晒产品呢。
京农大嘛,当然是要下地的,几乎有半天是劳动课,都混在京效农场……便是长袖长裤草帽毛巾,还是无法抵抗紫外线,不提手上的薄茧,皮肤又黑了几个度。
便是在齐家大队,齐兰香也不过是在农忙双抢时下过地,平常就是一个摆设记分员。
“乖,背完古诗就出去,城城,快来做题……”叶齐归也想出去玩,便是被本地孩子们排挤也乐意,因为他要想学正宗京城腔。
……
“壮实,你看着孩子们,我出去换些鸡蛋回来,晚饭吃鸡蛋卷……”齐兰香对附近的黑市很熟悉。
早晚都有人出摊,有回城知青没工作,就在城市与郊区来往奔波,挣一点差价,原主最初也是如此起家的,后来跑了广州,见了世面,胆子也更大了。
说起来,也是原主运气不好,被捉了典型。
齐兰香出手大方,将昨晚从叶默阳手上要过来的二十块工资统统换成碎米黑面粉以及蔬果鸡蛋等。
不要票,自然要多给钱。
“这下水与俩筒骨多少钱?”齐兰香周末回家就是为了补充营养,可以黑一点,却不能瘦成一把骨头,黑瘦黑瘦,岂不可怜!?
齐壮实周日下午骑车过来,也是为了开荤,不过还知道交伙食费。
对方伸出五指。
“五毛,给。”齐兰香将毛票一给就要走。
“五块。”对方一拦。
“咋不去抢,我不要了。”齐兰香转身就要离开,这是遇上了宰客商。
“不行,用你篮子里的换……”抢,他也想过的,可想一想家里的老小,只能出来讹人。
“……”神经病,齐兰香不搭理,这种人会有人过来管的,黑市也是有人管的。
“大姐大姐,求求你了,家里有老有小,却断了三天粮……”一大好青年就跪下了,他早上花了三毛换来的,就想给自己弄点本钱跑郊区。
他是自己抱着儿子直接跑回城的,户口没有跟着过来,还是个黑户……
“唉!你啊,这样子还不如在乡下等两年呢……”齐兰香将身上两块八毛都给了眼前这狼狈青年。
“谢谢谢谢!”接了钱,转身就跑。
……
时间匆匆而过,几乎是转眼,便到了1978年年底。
“我想去一趟深圳……”紧紧巴巴过日子,还有不少外债,齐兰香想趁着寒假跑一趟。
“还是我去吧。”叶默阳一听改革开放,也想去看看。
“你还是在家看着孩子吧,我让壮实陪着……”男人不熟悉外边情况,还不如自己去呢。
“我不放心你……”暗黑中,叶默阳抚摸着女人保养细嫩光滑的脸蛋,俯身亲了亲嘴唇。
不放心,没有的事,女人像只母老虎,太霸道,工资上交,公粮上交,孩子不管,零工不做。
让出去吃吃苦也行,折在外头,也就心疼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