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过两天才养好了一些的杜婕妤便到访宝仪宫。
要说这杜婕妤，在有孕之前常常走访各宫与人交涉，说是这后宫的交际花都不为过。除了一开始巴结的丽修仪，她最常去往的便是凤栖宫，每日晨昏定省就数她最勤快，其次则是去婉昭仪的琼玉宫，但是独独宝仪宫她来得最少。
可不是她不想来，而是皇上一早就下过命令，说柳贵妃的病需要静养，后宫妃子平日无事不得叨扰。
她又没傻到要上赶着去违抗皇命。
清莺知道她来，已经吩咐桐夏沏好了茶水。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她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你身子还没好全，不必多礼，快过来坐吧，我让人备了滋补的人参茶，你尝尝看。”
“多谢娘娘。”她由着贴身宫女搀扶过去落了座。
算起来，这不过是她第二次来到宝仪宫，仍旧忍不住暗自感叹。皇后的凤栖宫装潢虽然典雅高贵，却不如宝仪宫里设计精巧用心，一桌一椅都看得出来是精心为清莺打造的，屋内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用的香薰也是特制的，气味很淡，闻着很舒服。
“杜婕妤今日过来所为何事？”清莺没有跟她绕弯子。
杜婕妤并不急着说话，动作优雅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这才说道：“不瞒娘娘，太医说，我是虚弱所致的小产，可我不信。”
“哦？为何不信？”
“自从有孕以来，臣妾一直谨小慎微，一点风吹草动都十分警惕，每日饮食都严格参照太医推荐的食谱，之前太医诊脉的时候跟臣妾说这个孩子很好，甚至还比许多的胎儿都要康健，而臣妾自身更是无病无灾，绝不可能突然体虚导致小产。”
清莺看着她，面上带着清恬和善的笑意，“你为何要与我分享这些，毕竟你我之间可算不上深交。”
杜婕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绝色的容颜，心里怀疑的小树苗忽然有摇摆不定的迹象。
不知怎的，面对这样子的柳清莺，她竟然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可是……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证据指向了你，贵妃娘娘。”
“是吗？什么样的证据，可以给我瞧瞧吗？”
她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更令对方心里捉摸不定了。
杜婕妤抿了抿唇，从贴身宫女手中拿过来一个小布袋放在了桌面上，“娘娘先看看这个。”
清莺拿起来，打开，从布袋里面倒出来一个金镯子。很漂亮的镯子，雕花十分精巧，上面坠着两个镂空的小铃铛，轻轻一晃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仔细嗅，还能嗅到一缕诱人的芳香，便是铃铛里面的珠子散发出来的香味儿。
这个镯子，是她之前送给杜婕妤恭祝其有喜的贺礼。
“这个镯子有什么问题吗？”清莺不解地问。
“太医说，镯子里面含有麝香。”
麝香是一种名贵的中药材和高级香料，香味浓厚，浓郁芳馥，经久不散，但是她对于女子而言危害很大，尤其是妊娠中的女子，长期用或者用量大会致其流产或胎儿畸变。
她死死地盯着清莺，意图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可偏偏她依旧镇定自若，把玩着手里的金镯子，面上神色不变，“谋害皇嗣可是重罪，你觉得本宫会蠢到在自己送的东西上面动手脚？而且你自己方才也说过，你的孩子在肚子里一直很康健，这么点指甲盖大小的麝香量并不足以致使你小产。”
杜婕妤咬了咬牙，“是，这点麝香不是关键，臣妾宫里的桉儿，娘娘可认得？”
“不认识。”
“呵～怎么可能不认识？她的同胞妹妹便是宝仪宫负责庭院洒扫的宫女，昨日臣妾的人在她的屋子里搜到了一包麝香粉，她亲口指认是受了你的指使每日在臣妾用的汤水里面加一点。”
清莺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支着下巴，“哦，关于这一点，本宫并不知情。”
“你……”杜婕妤腾地站起身，指着门外，“此刻桉儿就在宝仪宫外，我让她进来当面对峙。”
“不必了。”说话的并不是清莺。
二人同时看向声源处。
魏槐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负手而立，面容冷肃，威严逼人，“朕相信贵妃所言。”
清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杜婕妤并没有蠢到只身一人来质问她，而是安排了魏槐序在暗处偷听，等到自己百口莫辩的时候再让其隆重登场，到时即可直接定罪了。
只可惜这如意算盘终究是落了空。
“皇上……”杜婕妤瞬间泪盈于睫，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满面难掩的委屈，“那也是您的孩子啊。”
“意外失去孩子朕也很难过，但是此事不可牵涉无辜之人，贵妃没有理由害你，也绝不可能去害你。”
“但种种证据都表明是柳贵妃……”
“是么？”清莺冷声打断她的话，“你所说的这些证据未免太浮于表面，你是过于看得起自己还是过于瞧不起本宫？”
“什、什么意思？”
“就这么说吧，若这件事真的出自于我之手，你应该到死都查不出一点痕迹来。”
杜婕妤单薄的身躯抖了抖，明明自己是站着，清莺是坐着，却总感觉她高了自己一头。
不过，她仔细一想，觉得清莺说得有理。回顾事情始末，她发现这个手段太拙劣了，处处都是破绽。
从皇上下令彻查，桉儿突然露出马脚，接着顺利搜到麝香，还有这个金手镯，一查便能查出来，正如清莺所言，傻子才会在自己送的东西上面动手脚。
几番权衡，她终于镇定下来，心有不甘，还是老老实实给清莺赔了不是：“是臣妾一时心急没有细想，火急火燎就来问罪，冤枉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清莺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今日这一出是她意料之内的事情，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无妨，不过都是被人当了枪使，有人害你的同时又想来害我，算起来咱们俩现在有共同的敌人了。”
魏槐序坐下来，道：“还有朕，一定会将真凶揪出来，还杜婕妤和失去的孩子一个公道。”
杜婕妤福了福身道：“多谢皇上。”
魏槐序摆了摆手示意她落座。她听话地照做，掩盖在衣袖下面的双手绞在一起，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得罪不起柳清莺，唯有与之合作才能为无辜的孩子报仇。
清莺道：“好了，皇上，现在可以将你们查到的东西与我分享了吗？我也好分析分析，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