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酷热难耐,天气一热,人也跟着心浮气躁起来。
各个关城内虽说有水渠和水井,日常饮用倒还足够,可要是想痛痛快快地洗漱沐浴,那水量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在这样的天气里,即便一整天都不怎么活动,浑身也会变得粘腻难受。简单地擦洗,又怎能比得上在河里畅快戏水来得惬意呢。
草原上也有河,但那毕竟是战区,哪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玩水。
左骁卫先一步回来并州,自然也由他们摘得头筹。
相比之下,并州大营虽是本乡本土,但北人不善水的观念深入骨髓,在河里远不如远道而来的南衙四卫自在。
不过左骁卫去年刚重组,想必如今也有不少旱鸭子在汾河里扑腾。
汾河,实在是承载了太多。不仅要给南衙四卫提供肉食,还要成为游乐场。
杜乔想来,这一阵段晓棠哪怕放松想钓鱼,恐怕也会刻意避开这些热闹的大江大河。
杜乔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跑偏了,便赶忙将注意力转移到地摊上售卖的货品上。他们平日里的生活,即便称不上奢华无度,也算是优渥富足,眼前这一堆 “破烂” 自然很难入得了眼。
杜乔喃喃道:“和长安的甩卖,大不一样。”
南衙乌有商号,也曾在长安组织过清仓大甩卖,商品大多来源于关中各个匪寨。多是各种各样的碎布头、陶器、有缺损的瓷器、旧衣物之类。
但在并州大街上摆出来的,多是各种各样的碎毛皮、石器、木器……看上去要原始得多。
段晓棠话说得委婉,“一地有一地的‘特产’。”
成年人的审美观念早已固定,可孩子却不受这些限制。
李弘业在一个标价五文钱的摊子上,相中了几颗被盘得光滑圆润的骨头。
段晓棠厨子人厨子魂,第一反应,“这是什么东西?”
过了不知多少手的骨头,早就不能用来熬汤了。难道磨碎了当肥料?
守摊的军士显然认出了主顾,虽然不知道段晓棠从哪儿搞来一个孩子,但顶顶……顶头上司的脸还是认得的。
紧张地说道:“将军,我们也不清楚这是什么。”
只看它被精心打磨保存过,感觉好像值点钱的样子。
李君璞解释道:“这叫嘎拉哈,是一种用羊拐骨制成的玩具,也可以用于占卜。”
段晓棠疑惑道:“比龟甲还灵?”
李君璞撇了撇嘴,说道:“别问我,我不懂占卜。”
段晓棠转过头当听不见的似的,不住用扇子扇风。心道,上次被逼急了,不知道谁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掐会算来着。
李君璞抬手示意身后的亲随上前付钱,别管李弘业会不会玩,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买回去让他解解闷也好。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李君璞还不忘给段晓棠解释,“你们也不算亏。”
孩子的玩具,除非材质名贵,做得格外精巧,否则一般都卖不上什么高价。
虽然李君璞不精通占卜之事,但多年来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让他认为,算命窥运这一块,龟甲更准确些。
草原上弄不到龟甲,只能就地取材,用羊骨头充数。
祝明月等人怕沾染“特别”的缘分,通常不用二手的东西。
但轮到李弘业,哪怕明知是战利品,也不会格外的忌讳。
用冯睿达的话来说就是,老子比它更凶横。
地摊上的货物,段晓棠等人看不上眼,有的是人能看得上。
邵元挎着竹篮,游走在各个摊位之间,他手头颇为宽裕,又有眼光,挑挑选选之下,倒是买到了一些不错的东西。
可惜,也不知是不是南衙诸卫有意为之,摆出来的破烂里很少有草原特产的草药。或许是牧民们很少有能辨识草药的能力,又或许是南衙军队不识货吧。
林婉婉离开后,济世堂难以找到切实的关系,搭上南衙的门路,只能看并州大营有没有类似的货物。
不过邵元今天最重要的事,是过一会回医馆和周围几家街坊邻里汇合,去买大营缴获回来的牲畜。
骏马少有外流,邵家地少有一头耕牛足矣。所以今天的重点是羊。
因为一场大胜,山西各地肉价都降了好几成。但肉市上被人挑挑拣拣,去晚了未必能买到好肉。
现在天气炎热,生肉存不住。不如几家约好合买几头肉羊,运气好买到母羊,日常还能喝到羊奶补身。
现吃现杀,几家人分一分,不怕肉放坏了,算下来还比肉市便宜。
元家的风波,牵连了一大批并州城里的高官显贵,上层人家经历了一次大洗牌。
不过这点小事,找找大营里的队正、旅帅就能办妥。
对于这些在并州扎根几十上百年的人家,这点小事难不倒他们。
只不过,今年大营放出去的羊群,全都光溜溜的。据说毛全进了河边白家的羊毛作坊里。
一行人看了一场热闹,沾染了一身人间烟火气并粘腻回到李宅。
段晓棠向李君璞提出一个不情之请,“这段时日,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厨房?”
李君璞并非小气,只是单纯的疑惑,“大营的伙房不好用吗?”
并州李宅的厨房并未全更换成铁锅,段晓棠未必用的惯。
段晓棠低头垂眸,不好意思道:“营里全都是饭桶,不好一个人吃独食。”
李宅加上借住的杜乔,总共加起来也没几口人。
再者,段晓棠做饭惯用香料,就算她不辞辛劳,她的荷包也顶不住啊!
杜乔好奇道:“你要做什么?”
段晓棠理直气壮道:“帮草原上迷路的野牛,找到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