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智宸没提李君璞和白若菱在双方不知情的情况下相过亲,但彼此都未看上对方的事。
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白家没有年纪、身份相当的女郎!”
白家固然也是世家,但他们与权势紧密捆绑,和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家结亲,不仅要看出身,还要考量父兄的前程。
一个白身,肯定比不上朱紫高官,不是吗?
归根结底,就是既要面子,也要实惠!
在李弘业尚未长成的这些年里,李君璞注定要肩负着支撑起李家门楣的重任,他就不可能只图一个虚名。
白家如今官职最高的,莫过于白隽和白智宸,两人儿女的情况一目了然,确实不存在年纪合适的人选。
再远一点的旁支,身份上又差上一大截。
他们不像王家这种五姓七望的世家,身负天下盛名。只要姓王,娶回去就该感恩戴德了。
冯睿达口中念念有词,“如今年纪相当的有三人,其中一个是王三十五的堂妹,另外两个论起来算是你表嫂的侄女。”
稍作停顿,接着说道:“我打听了一下情况,堂妹的年纪是最小的。”
冯睿达说着,拍了拍李君璞的肩膀,脸上笑嘻嘻的,“说不定我俩真有成为姑侄的缘分呢!”
哪怕李君璞是天之骄子,太原王氏也决然不会将所有未婚女郎都推到他面前任其随意挑选。
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在五姓七望的家族中肆意选妃,只能是轮到哪位便是哪位。
通常情况下,主动联姻,提及几个年纪、品貌相当的女子,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冯睿达猜测,这些女郎大概和王玉耶一样,都出自旁支,顶多家中有些与并州大营相关的军队背景,所以才想在李君璞身上 “投资” 一把。
王氏嫡支的女郎,大多要和其他大世家联姻。
至于辈分,在世家大族中更是不成问题,错辈成婚的现象多如牛毛。倘若真要严格卡辈分,许多人恐怕一辈子都结不了婚。只要家世、年纪相当即可,甚至后面这一条都可有可无。
哪怕这件事传回长安,王玉耶本人都不会在意,左右她们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冯睿达如此热衷于推进此事,那真是一片赤忱丹心为表弟啊!
谁能想到,只换来李君璞一张冷脸,以及一句,“麻烦!”
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寻一位主持内宅的女主人回来,替他操持中馈,抚育子侄。
却从未想过李君璞对现在生活状态很是满意,除了看顾李弘业的成长,其余时间他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事业当中。若有闲暇,还能与好友相聚小酌、畅所欲言。
至于家中的日常庶务,完全可以交由管家和仆役代为处理。
倘若真的成了亲,他哪里还能过上这般自在的日子。
李君璞并非对王玉耶有意见,他只是对其中的门道再清楚不过。和五姓之家联姻带来的那一点名望上的好处,与随之而来的一连串麻烦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当真以为是冯睿达行为浪荡、夫妻不谐,才导致他和岳家关系冷淡吗?
祝明月算什么豪商,五姓七望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生意人,他们可以出卖一切,包括自己的血脉。
生儿育女,李君璞向来不认为只要生下来就行了,更重要的是教导。
从前有李君玘托底,无论怎样都有退路。
如今轮到他给整个李家托底,所有人包括李君璞自己都明白,李弘业已经是个难得的乖巧孩子,但在教导的过程中,依旧让人感到疲惫不堪,甚至比上战场还要累。
李君璞每次想要放弃的时候,心底残存的责任感总会提醒他,不能对不起李君玘。
倘若轮到他自己的亲生孩子,到了这般境地,大概也就听之任之了。
所以,有些时候,李君璞不得不佩服冯睿达的豁达,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了。
谁都未曾料到李君璞会是这样的反应,眼前摆着天大的机遇却嫌麻烦。看他的神情,并非故作矜持与高傲,而是真心实意如此认为。
冯睿达顾不得段晓棠和杜乔在场,说起自己的私事,“二郎,你切莫因为我和你表嫂的事而心存顾虑。”
平心而论,王玉耶但凡性情弱些,家世普通一点,不是出自五姓七望的太原王氏。这么多年下来,早被冯睿达压制在内宅发不出声响,哪有如今吵吵闹闹的日子过。
冯睿达用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这事主要错在我。” 不用家人兄弟反复提醒,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可惜李君璞并不在意表哥的剖心之言,反而转头问段晓棠,“令尊当初时日无多,为何还极力阻止你成亲?”
段晓棠别过头去,眼神闪烁,回答道:“因为我不负责任!”
冯睿达第一次听说此事,却并不感到意外。
一个被南衙相亲角拒之门外、前途无量的年轻将领,成天把过不下去就离挂在嘴边。这做派,哪个岳父、舅兄敢贴上去,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李君璞转头,神色严肃地对冯睿达说:“我也不负责任。”
杜乔闻言,身体猛地一震,脊背不自觉地微微挺直。他直觉两人所说的 “不负责”,恐怕并非同一个意思。
冯睿达脱口而出,“二郎,我们家可没有和离的先例!”
李君璞语气平淡地回应道:“我不和离,但我也不会看顾太多。”
段晓棠在意的是自身的感受,而李君璞看重的则是自己的事业和志向。
李君璞意味深长道:“他们要的太多,我给不起。”
他骨子里自有一股傲气,不愿成为世家的附庸,或者成为附庸却不自知,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
冯睿达听出一点弦外之音,难得吞吞吐吐起来,“其实也没你想象中那么麻烦!”
不管对方有多少算计,只要自己一概不接招就行。总之,人娶了,孩子生了,想要反悔也没有余地。
想要他把吃进去的好处再吐出来,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