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晨久久无言，这是以两个人的生死去搏一个逝者的尊严。
如果魁卓的计划成功，黎生残躯未来可得自由，与魁卓合二为一。
但如果失败，魁卓就是瞬间灰飞烟灭彻底消散的死局，即便是自己，恐怕也会被累及。
如何选择？
曲晨扭头，回望被无数天平宫修士包围的宝辇。
“如果按前辈预估，那体内残识真我碎片的冲击寻常容元能够承受，我可以一试，但成败只能听天由命，而且万一真的感觉会危及生死，我也会立刻停手避险！”
曲晨最终正色开口，魁卓可敬，但自己也身负很多，不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的信念就不顾生死。
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
“曲晨，倘若能够保全师兄最后尊严，魁卓在此立誓，未来任由差遣！”魁卓那一缕蓝雾剧烈震荡起来。
“具体我该怎么做？灵玥那里要不要说一下！”曲晨未置可否。
他答应魁卓，并非图谋什么回报，只是魁卓这种对黎生的维护，让他忽然想到了高睿，那个曾经给他很多帮助，而且如兄长一般无话不谈的伙伴。
“灵玥那里，等我离开之后再告诉她吧！”魁卓轻叹，“你要想办法触碰到黎生师兄的身体……”
……
曲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被天平宫修士围到水泄不通的宝辇。
他挤入人群，再次仔细打量宝辇。
宝辇十多米长，如同青铜打造，表面斑驳无数，仔细看去，又隐隐能感受到那古朴质地之下，蕴涵着若有若无的恐怖能量。
“这诸天战车，已经有无尽岁月了，也不知是哪一位强者打造的！”周围有人感叹。
“有一点可以肯定，死在这战车前的强者，恐怕比我们在列所有人加起来还多！”
“我们？恐怕根本都没有资格死在这种绝世神器之前吧！”
“真是难以想象……”
曲晨绕着战车缓缓移动，走向战车后方，那里，最接近残尸所在。
至此，他才知晓，这种宝辇叫做诸天战车，是这星空中至强者打造的战争工具！
残尸，如同普通的尸体一般，被黑色的锁链束缚在桅杆上，满头灰白长发轻轻舞动。
而其头颅上，那金色圆环，已经深深卡入其颅骨，像是长在里面了一般。
那金环，才是约束残尸的真正杀器，缚真环！一种针对尸族而特制的宝器。
曲晨看似随意的抬手轻抚诸天战车，尽可能靠近残尸，但依旧无法触及。
不能接触到残尸，魁卓就无法实施计划，曲晨不由深深皱眉。
忽然，纳戒开始微微震动，曲晨心中一动，立刻放开纳戒一丝缺口。
“……生死谷……乱星坟……战皇都……”
曲晨隐约感知到魁卓似乎在低语什么，只是那声音几不可闻，加上周围嘈杂，根本就无法确定那具体是什么。
然而，让曲晨眼神一变的是，他居然看到残尸的一根灰白长发朝着自己荡来。
原本那灰发不过及腰长度，但此刻居然飞快变长，悠悠荡荡中眼看就要触及自己的手掌。
曲晨心神瞬间绷紧，他不知道一旦接触，是否会发生什么异变，手心立刻渗出汗水。
啪！
不知为何，那一丝灰发，忽然从中间炸开，断裂的一截还未坠落，已经慢慢如汽化一般消失不见。
曲晨瞳孔骤然收缩，因为刚刚他隐隐看到一丝金色似乎顺着发根蔓延而至，那灰发仅仅坚持一瞬，便被摧毁截断。
是那缚真环！
魁卓低语不止，残尸满头灰白中，又有一根灰发开始生长，飘来。
微不可察的金芒再现，灰色发丝轻颤似在艰难对抗。
魁卓说的没错，黎生的残躯应该是认得他的！曲晨黯然，忽然想到当初在星空中听到黎生所吟的长城战歌。
“长城边，遥望星野，残星废土。
岁河前，英姿红妆，壮志霄汉。
热血洒，浊酒荡，故人不见魂悲沧，
衣襟连，生死共，对酒朱颜化残骨。
再回望，众影婆娑，世间无人识，
安故土，一曲终了，魂荡天地间！
……”
曲晨对此印象极为深刻，如今带着感慨低声轻语，心胸之间倒是忽然升起一股悲壮豪气。
残尸，此刻忽然一颤，满头灰白乱发轰然飘摇，居然化作匹练如闪电般直指曲晨。
吼！
残尸头颅上，金芒大盛，如同史前凶兽复活，发出一声可怕嘶吼！
这一声，曲晨甚至无法分辨，到底是残尸在怒吼，又或者是那金环发出的声音。
金芒爆发，瞬间将整个战车淹没，围观的天平宫修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面露骇然轰然暴退。
曲晨也是感受到了一股生死危机，那种金芒照耀之下，他感觉自己的真我似乎即将坍塌消散。
大骇之下他想要逃离，然而，已经有数根灰白长发直接缠在他的手上，居然根本无法离开！
“前辈……”
曲晨惊骇欲绝，只觉真我剧痛，似乎与金芒完全相反，一股磅礴的力量沿着那几根发丝冲击而至，真我如同要被生生撑爆炸开。
耀眼金芒中，一缕蓝色，正在沿着那几根发丝飞快蔓延，直奔残尸头颅而去。
曲晨真我拼命震动，腧穴与经脉轰鸣，真我的吞噬之力瞬间爆发，想要将那些冲击而来的恐怖消解。
这是他之前答应魁卓时已经想到的，真我的吞噬之效，或许是他能够帮助魁卓实现计划的关键一环。
然而，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吞噬，虽然是办法，但两者实力悬殊实在太多，残尸的真我碎片本就紊乱无比，被长城战歌刺激之后，已经呈现暴走状态，轰然碾压而至。
刚刚消化一波，更强一波冲击再至，仅仅一瞬间，他觉得已经遭受了千百次恐怖冲击，吞噬之力已经来不及继续对抗。
啊！
曲晨内心怒吼，感觉自己已经要被彻底淹没……
“封！”
就在此刻，一声男子冷喝传响起，金色光华瞬间凝实，如潮水般褪去，化作一层金色光膜，将残尸整个包裹。
只是，还有那几根发丝依旧缠绕在曲晨手上。
“斩！”
楚清的厉喝的声音传来，曲晨只觉一股温热忽然自眉心散开，同时手指那里传来一声爆响。
那种被冲击到即将炸裂的感觉戛然而止！
他浑浑噩噩的倒退中，只觉一个柔软的身体忽然撞在身上，立刻本能的伸手将其扶住。
“刚刚怎么回事！？”
天平宫人群早已远远退散，宫樾金鲮道子三人已经出现在诸天战车之旁，说话之人正是金鲮。
他环顾众人，眼中也是有些吃惊之色。
“宫主！？”曲晨双手之间一股柔软温热传来，此刻才发现，撞在自己身前的居然是楚清。
“刚刚是怎么回事？”楚清身体微微一颤，立刻转身，她的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开口所问，居然与金鲮一模一样。
“我……看到这残尸躯体破败，如同经历过可怕的生死大战，忽然想到听游吟者唱过的一首古战谣，便情不自禁哼了出来，结果这残尸头发就忽然朝我卷来……”曲晨心念电转，虽然真我依旧胀痛之极，还是咬牙立刻开口。
“古战谣？”宫樾和金鲮的眼角都是猛然一抖。
金鲮看向曲晨，忽然冷冷道，“这残尸必然是上过真正战场的，你居然敢如此刺激他，简直不知死活！要不是她为你挡下真我冲击，你已经是个死人！”
“我……我也不知会这样！”曲晨此时也有些后怕了，立刻对楚清躬身一拜，“多谢宫主相救！”
“多谢？”金鲮冷笑，“只怕她又要少……”
“好了，金兄！”宫樾上前，打断了金鲮的话语，然后转身看向众人，“全都回到各自浮台继续修行，任何人不可再私自靠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