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池商序还要给她留几分面子,没有使坏到底。
她咳得面色娇红,他话语也停了,好整以暇地看她:“所以,还有什么要补充?”
周璟咬了咬下唇,指着他合约里空下的那一块:“麻烦您帮我加上,婚后,甲乙双方不得互相干涉对方生活。”
李祥埋头在笔记本上苦记,明明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他却几分钟没有抬头,一心只想扮演透明人。
池商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比如?”
“比如,我想继续学业,或者与谁关系好,您不能干涉插手。”
“我需要有人身自由。”
“可以。”他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
周璟又问:“您说的,婚姻最久十个月。如果发生意外情况,是否可以选择提前终止合约?”
她真称得上是冷漠或冷血,短短两天考量之后,便能将自己的婚事也当作利用的筹码。
也许,她其实很适合做生意呢?
池商序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慢条斯理回答:“如果是我的问题,可以,全部赔偿提前付给你。”
他总是如此,神情冷淡,像对一切都牢牢把控。周璟盯着他雾黑的眸子,忍不住在想。
这样的人,失控时会是什么样子?
他会为别人而失控吗?
她很快回神,垂眸道:“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嗯。”池商序颔首,对李祥说:“按她说的修改。”
合同被重新修订好,二人各自按手印签字。周璟抽了张纸巾擦拭指头上的红印泥,问他:“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
李祥拿了电脑和合同出门,脚步匆匆,像逃命。
房间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池商序说:“不急。”
“先来谈谈,你对我称呼的问题。”
她唇角的笑有些僵住:“池、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很礼貌,但你觉得是夫妻间的称呼吗?”池商序抬手松了下领带,白衬衣领口被他扯松一点,喉结下方有块不甚明显的红痕。
周璟看着,有点心虚,扭过头去喝水。
一咬还一咬,扯平了,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嗯,一点都不。
“只有我们两人时,你想叫什么都随你,但在外人面前,你该叫我什么?”
“什么?”她侧头,神情自然多了。
她想通得快,就当给自己找了个新老板,拿钱帮人办事。
只是这位老板表情很冷淡,看起来像是会体罚和戏弄下属的煞神,偏偏嘴上功夫了得,讲得四平八稳:“叫我——”
“‘老公’。”
周璟捧着杯子,要放回原位。听了这话,手悬停在茶几上方,半天没动。
她豁出去,嘴上说着“好”,佯装自然地将杯子放下,耳根却慢慢爬上红晕。
白而透粉,令人想要咬上一口。
“叫一声试试。”
“池先生!”周璟看着他:“这里又没有别人。”
他眉稍微挑:“我刚叫阿均给你账上打了五千万定金。”
“……”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老……”
“什么?”
“老……”她泄气,绯红爬上脸颊,染透了清冷的表情。
“嗡——”手机震动铃声将她后半个字覆盖,池商序转身接电话,留给她一个侧影。
不知道对方说什么,他眉头蹙起,半晌才松。
待挂断电话,他不再逗她,说:“走吧,回去。”
她没问去哪,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下楼。
他们没有直接从VIp电梯下楼,而是先去了65层。65层热闹得多,西装精英步履匆匆,没人发现有两位陌生客人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周璟刚想开口,视线余光瞧见一个熟悉身影,身体已先一步反应过来,压低帽檐,转身躲在了池商序身后。
他个子高,肩宽腿长足以遮挡住她整个人,可丝绒裙摆还是飘散在外,被走来的男人看在眼里。
男人穿一身休闲装,手里拎着网球拍,出现在精英云集的65层办公室门口,气质充满格格不入。
和池商序打完招呼,视线又落到他身后,笑问道:“这位是?”
池商序面不改色:“我助理。”
谁家助理出门躲在老板身后?谁家助理工作穿礼服裙?
薄景明笑容一僵。
池商序又说:“她怕生人。”
这下,薄景明便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话题从她身上转过去,问他:“今晚要不要去繁花聚一下?”
“不去,有事。”池商序抬手把一枚U盘丢到他怀里,然后便摆手告辞。
他转方向,周璟便绕一圈,躲到另一边。
直到进电梯,薄景明都没看清这位被他藏起来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进了地下停车场,她终于不躲了,长舒一口气,跟在他身后。
池商序走路不紧不慢,在她上车前,却拦在后座车门外,问她:“刚刚躲什么?”
她解释:“不是说隐婚?”
“嗯。”他面色几分了然,又说:“他跟过来了。”
她反应很大,“咚”一声,池商序被她推在车门上,低头看着揪着自己西装的女人。
平时总是端着,看起来很怕他,这会倒是不怕了?
“不用躲他。”他垂眸,视线落在她清瘦的蝴蝶骨上。
Fiona很会挑裙子,他昨晚只讲了大概身高尺码,今天早晨,这条裙子已被她从香港加急运送过来。
黑色丝绒礼服裙勾勒出周璟盈盈一握的腰肢,背也很薄,堪称女娲最满意的作品。
池商序抬手,捏住她揪着西装的手,挪开。
该给Fiona涨工资,他想。
“‘繁花’是他开的,那天在走廊……”
她一下抬起头来,视线盯着他,犀利中带着一丝可怜,想让他别再说了。
池商序发善心,没再使坏,选择了实话实说:“监控已经被我清掉了,他没看见。”
“你再不松手,这件西装就要报废了。”
周璟立刻松手,名贵衬衣的胸前已经被她揉出条条褶皱,领带也蹭歪了。她抬手,帮他扶正,指骨似有似无掠过喉结凸起,一阵发颤。
车内,阿均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心里却在暗自盘算这一次要清掉多少停车场监控内容。
从池商序还是池家太子爷开始,他就跟着他。
那已经是很早的事了,他既是保镖,又算半个玩伴,从小看着他被当作继承人培养起来,根正苗红,从未走歪。眼神气场也一日比一个冷。
很少有人不怕他,这位小姐是个例外。
他晃神间,后座车门已经被打开。
这台车没有中央挡板,后座的人说什么阿均都听得清。
刚刚似乎是发生了点小摩擦,上车的另外一位挨着门坐,离他老远。
池商序面不改色:“去民政局。”
一小时后,车子停靠嘉屿大学一条街外,周璟下车时包里多了一个红本本。
未来十个月,她都要和这个男人绑在一起,息息相关。
她在不知对方底细、家人的情况下,闪婚了。
劳斯莱斯在她身后鸣笛,周璟回头去看。车窗降下,是池商序锋锐俊美的侧脸。
“晚上几点结束?”
“还不确定,怎么了?”
不是说好互不干涉?
“陪我回一趟香港。”
这是合约内的义务。
“六点左右,池先生。我结束时告诉您。”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漏掉了,周璟迈步向嘉屿大学的方向走。劳斯莱斯在身后启动,向相反的方向驶去。
经过下一个巷口,她手臂一紧,突然被人拉了进去。
挡住她下意识的一脚,来人立刻拉下口罩自证身份:“是我,是我,学姐。”
“季铭丞?”她皱眉,四下看了看,又转回他身上:“你怎么穿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