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下楼时,池卓然已等在二楼小餐厅里。
她穿很宽松的休闲装,短发掖到耳后,抱着手臂侧头与池向旻交谈。
卓然长相英气,相比于池向旻,五官与池商序更像。
见有人下楼,她抬头,和周璟挥手:“嗨~”
大约是常年辗转热带国家工作的缘故,池家人特有的冷白皮肤到她身上便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明眸皓齿,笑得弯成月牙。
周璟也抬手回礼:“你好。”
池家最小的妹妹都比她大半月,可她却要承受他们一句“二嫂”,真是不适应。
池向旻视线辗转两人之间,在池卓然毫无心理负担地叫出一句“二嫂”之后,他也叫:“小婶婶……”只是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佣人端菜上桌,周璟也坐在桌边。
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卓然叫她先吃饭,不用管他们,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海参炖乳鸽推到她面前,佣人说是陈姨特地吩咐厨房做的,给她补补气血。
补什么气血……
咳咳!她想到昨晚浴室门外传来的动静,大窘。
肯定是被听到了!
身旁,池向旻问:“小姑姑,刚才小叔干嘛去了?”
“唐先生听说二哥回来,特意登门拜访。”池卓然慢条斯理饮一杯红茶,停顿片刻,说:“近些年,唐先生身体也大不如以前了,可能这些年是见一面少一面。”
“噫!”池向旻赶紧四处看看,见池商序不在,陈姨也不在,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小姑姑,祸从口出,这是港岛,可不是你的南非老家!”
池卓然不以为意,大笑:“怕什么,我讲的是实话。”
“自从十几年前那件事之后,唐先生日夜忧思,十几年老得格外快,现在还常常叹气……”
她说到一半,突然抬头看周璟,正了正色:“算了,二嫂对这些豪门恩怨不感兴趣,不讲了。”
十几年前池向旻才多大?他从小养在庄淑彤旁边,她又不肯让他听这些事。正听得津津有味,池卓然听了,他哀嚎:“别啊,小姑姑,你要把人憋死啊!”
后者笑着把茶喝完,逗他:“你想听啊?那你求求二嫂,叫她说她也想听。”
池向旻立刻挂着可怜兮兮的表情转过身来,看着周璟。
他前几日还叫她周小姐、姐姐,昨天周璟就成了他的“小婶婶”,天知道他有多惊愕……
在这之前,他心目中的小婶婶不二之选还是庄辛雯……
周璟放下勺子,看他。
半晌,池向旻问道:“小婶婶,你想听吗?”
她绷住笑,思索,在他期待眼神中说:“不想。”
从小没了父母,又在豪门中长大,他却被养出一副乐观而不谙世事的样子,可见池家长辈确实待他很好。
讲完不想,周璟抬眼和池卓然对视,都笑,餐厅回荡着池向旻哼哼唧唧的声音。
然后她才说:“唔……我也可以想一下。”
“好!”
池卓然放下茶杯,继续说:“十几年前,阿旻才三四岁,没听说过也正常,但那件事闹得很大,港岛震动,大家都惶恐不安。”
“到了现在,已经成了很少被提起的事,唐先生也不许别人主动提起。”
她吊足了胃口,连周璟都开口问:“那是什么事?”
卓然看了她一眼,突然起身挪到她旁边的椅子上,连带着池向旻也起身,坐她旁边。
三人在宽大的餐厅内凑头交谈、窃窃私语,让一旁的佣人都疑惑地互相看。
然后默契地退得很远。
“十几年前,香港风云变幻,阿爸与唐家、庄家交好,和暂住在这边的薄先生关系也不错。”卓然讲故事像说书人,语调抑扬顿挫、引人入胜:“那时候无数人眼红池家,其他家族也难免树敌,阿爸叫我们出门都带保镖,车子换上最结实的防弹玻璃……”
她叹气:“或许我足够幸运,有一年遇上事,但毫发无损。但那薄家小少爷就没那么幸运了……”
周璟用吸管喝柠檬水,一杯见底,她听得认真,还在向上吸。
薄家小少爷……薄景明?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十七年前,也是像这样的春天。”
“薄家少爷上学路上,被绑架了。”
“等等,小姑姑。”池向旻抬手打断她,神色有些不解:“这和唐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他虽然年纪小,但薄景明的事也听过一些。
时隔一年有余,薄家失而复得的少爷,据说是从嘉屿市福利院接回来的。
薄家少爷失踪,可以让整个港岛为之动荡不安吗?
池卓然手撑下巴,另一只手轻点着桌面,缓缓道:“本来与他无关的,但薄景明失踪,各家关系交好,纷纷派人旁忙寻找。”
“无数双眼睛盯在薄家的时候,唐先生最小的千金,在自家花园里失踪了。”
“花园里……”池向旻咋舌:“这么嚣张?直接在唐家掳人?”
“对。”池卓然说:“这才是令港岛动荡的原因。”
十几年前,唐家势力如日中天,唐先生抬脚跺一下,港岛都要震三震。
这种情况下,有人在他眼皮子地下掳人,无异于拔老虎的胡子。
“唐夫人一下就病倒了。”
“直到薄景明被寻回,唐家还有一丝希望,觉得唐小姐还活着。但十几年如一日的寻找,一丝消息都没有。”
“还没有放弃?”池向旻感叹:“好难受的故事。”
“直到上月——”
周璟咬着吸管抬头,见池卓然耸了耸肩:“据说,唐小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