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薄景明只听到一声呢喃,再问时,周璟已神色如常,只有脸色微微苍白。
“没什么,你讲好了?”上午九十点钟,日头越来越盛,她抬起手挡在眼前,问他。
“嗯,可以走了,要送你回学校吗?”
“不了,我去林阿姨那。”她说完,看着薄景明愣怔神色,补充道:“之前讲要去,但还没抽出时间。”
林阿姨在年前搬过一次家,她也不清楚地址。
“好。”他点点头,二人再次向另一目的地出发。
自嘉屿市西北方向的影视城到东南方向的林阿姨新家,足足走了近两小时,再到达时,已经是正午。
谢绝了薄景明等她的好意,周璟在门口保安室登记过,便按着他给的详细地址向小区里走。
小区位置偏远,但幸而安保还不错。一路走来,六层矮楼墙面剥脱破旧,单元楼里只有步梯,墙壁被涂鸦成各种颜色,斑驳得看不出原本模样。
林阿姨住四楼,这栋小小的楼房和记忆里她整洁漂亮的家天差地别。
周璟踏上四楼,瞧见402房门大开,再走近,室内传来普洱茶香气。
倒是她记忆里的味道。
老式楼房两层门,一层透风,一层木质防盗,里侧的门关着,隔着灰白一层纱网,她看见背对着她的中年女人。
“叩叩”
她抬手敲了敲门。
背对着的人一颤,缓缓直起身子,叹口气:“怎么又……”
后半句话吞进肚子,因为她转过身,看清了客人模样。
明显沧桑许多的脸上架着一副银边老花镜,手将镜框压低一些,认出她,难以置信地提高音调:“小雨……小雨?”
周璟眼眶有些热,看她快步走来开门,然后一下将她抱住。
几年未见,林阿姨老了许多,过去那双拍打哄她入睡的手掌也有些发颤,一下一下顺着她长发,似是难以置信:“真是你啊,我以为看花眼了……”
“是我,阿姨……”
林香蕙抱她许久才松开,随后关上门,拉周璟进客厅里坐。
低矮小桌上两杯茶热气还未散,她默默拿起杯子去厨房里倒了,又拿了干净的一次性水杯倒茶给她。
沙发另一边,放着一只二十四寸行李箱,打包后用带子缠好。不大的小屋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沙发上都罩了防尘布,满屋装饰都宣告着主人即将远行。
周璟默不作声看过一圈,却也没问她刚刚是否还有客人,只是说:“阿姨,你要走吗?”
滚水冲进杯中,沉底的茶叶随水满而浮浮沉沉,林香蕙在她身侧坐下,慈爱地上下看她一会,才说:“是,正准备走呢,车都叫好了。”
她喉中发梗,垂下眼眨了一会才遮住眼眶泛红,抬头时挂上笑容:“去哪呢,阿姨?”
“收拾收拾,准备回老家了。”林香蕙也抬起头,环顾四周:“你看我这屋子选得怎么样?和我老家的那套房子布置、格局都差不多,就是小了点。”
“小点,装不下你们这些皮孩子了,所以还是要弄一个大屋子。人多多的,才热闹。”
她开了半辈子福利院,开始的几年不仅不盈利,还要自己贴钱去购买孩子们的生活用品。后来做得大了些,就有社会捐赠、政府的援助,但她只求收入能满足她基本花销,多的那些都用来给孩子们添置物品。
所幸家里有许多存款,才能支撑这些年的付出。
嘉屿市福利院已倒闭快十年,林香蕙不止一次想再办起,都不了了之。
再后来……儿子赌博欠债,巨额赌债将这个家捅了个天大的窟窿,补都补不上,更别提重开福利院了。
“阿姨……”安慰的话到口边,周璟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来之前已经在心中想好措辞,如何安慰、如何说服林香蕙,叫她接受自己的“捐赠”……
但她忽视一点,真情对人时所有技巧和经验都会白费,她无法掩盖喉头的哽咽和心中揪痛的感觉,更说不出那些好听的场面话。
看出她难受,林香蕙笑了笑,转换话题:“别提我了,好久没见你,小雨,最近怎么样?”
“最近……”轻抿唇,她脑海中跑马灯般闪过近一月的经历。
与池商序的相遇,与温家的决裂……重重难事、错综复杂,竟不知从何讲起。
她沉默良久,林香蕙却并没追问。
只是心疼地抬手,像往日一般摸了摸她的头,轻叹道:“囡囡,你瘦了许多。”
“最近很不好,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