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听见他问话,顿了顿才说:“曾经来过,在很小的时候。”
“哦?”唐济德笑得温和:“那周小姐对香港的印象如何?还喜欢这个地方吗?”
喜欢么……谈不上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吧……
她还在福利院的那段时间,是院里情况刚刚好起来的时候。林香蕙过得紧巴巴,却愿意给院里的孩子多添置玩具和生活用品。
周璟被收养的两月前,她带着院里的几个孩子来过一次香港,还去了香港迪士尼。但她一向是个记性不大好的,只记得那里的空气都充满了甜丝丝的味道。
具体是什么呢?记不清了。
但她笑了笑,说:“香港是个很好的地方。”回答中规中矩。
唐鹤文穿玉白色唐装,华贵却儒雅,闻声轻笑,缓缓开口:“太平山顶可以俯瞰维港夜色,香港夜景也很不错。”
“宴会没什么有意思的,周小姐不习惯的话可以四处转转。”
唐济德斜他一眼:“嗬,当着我的面,说我的生日宴会没意思?”
茶碗盖子掀起,热气上腾,沾湿唐鹤文的睫毛,他语气很淡:“我倒也想四处转转,可惜不行。”
周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掩唇轻笑。
这唐家父子,倒是还挺有意思的。
话题又转到池商序身上,唐济德问他:“阿聿,你三弟的婚事订了没有?”
“还未。”上好的春茶散发幽幽清香,池商序抿了一口,眼微抬:“怎么?济德叔又想做月老牵线了?”
唐济德笑了笑,没说话。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
池商序和唐鹤文的眼神在空中对撞一瞬,前者才开口道:“说起来,阿宁回来之后,我还没见过她。”
“她今夜有事,要晚一些才能过来。”唐鹤文说。
“是么?”他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只看似漫不经心地提道:“听说这些年,阿宁房间还维持着原样,不知她有没有去看过。”
“一定会感动。”
池商序很少说这么多话,周璟微微侧头看他,高鼻深目,灯下的侧影格外冷冽,令她想起在温家会客室的初见。
长腿交叠,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膝面。感受到她目光后,他侧过头来,唇角轻勾片刻。
独属于两人的视线交流并未被坐在对面的唐家父子捕捉。巴西花梨木的座椅,唐济德的手在雕着龙头的座椅扶手处轻拍了两下,才问:“阿宁的房间,收拾出来了么?”
“那些东西该撤就撤,别让她看见了之后又想起之前的事,伤心难过……”
“好。”唐鹤文应着,眸子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
再离开会客室时,已是宴会将开场。
唐济德要主持宴会,池商序又是今晚贵客,自然一同出门。
周璟走在两人身后,手指刚刚触到裙摆抬起,另一侧却已一轻,是唐鹤文微俯身,十分绅士地拉起了她另一侧的裙摆。
“冒犯了,周小姐。”他做事落落大方,讲话也十分自然,叫人挑不出毛病。
“谢谢。”她目光并无惊讶,只礼貌地朝他一笑。
“winston。”在到宴会场前,唐济德回头,交代他:“照顾好周小姐。”
临近转角,唐鹤文放下她裙摆,手臂微抬:“周小姐,请你先挽着我。”
“好。”周璟有些诧异,视线对上回头的池商序,他微微点一点头,四人经过转角,已当面迎上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探究的眼神被池商序挡住,唐鹤文已带她快步穿行而过,向唐家户外花园走去。
月明星稀,仿佛繁星点点都坠落在她的高定礼服裙上,鹅卵石路响起两道同频的脚步声。
出了门,两人同时松开了手。
夜风微凉,周璟拢着鬓边的长发,环顾四周:“这里夜晚不点灯么?”
“三月花园不点灯。”唐鹤文轻拂过衣袖的褶皱,略作整理。几秒后,才问:“周小姐不问原因么?”
“什么原因?”她想了想:“花园不点灯的原因么?”
他脸上有一丝诧异一闪而过,随后轻笑:“不是。”
“是为何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她摇了摇头:“大概知道。”
她与池商序最先签订的合同,便是一定程度上的隐婚。刚才与唐济德的交谈也令她了解到,今晚他带她来的目的,就是见一见唐老先生。
那么宴会不参加,也有一定的道理,刚好她也不喜欢热闹。
“会不高兴么?”唐鹤文又问。
“不会。”
弯月高挂,勉强照亮花园里的石子路,但周璟穿的是细高跟,走得十分不稳。
又仄歪一下,唐鹤文抬手扶住了她:“小心。”
他只绅士地抬手,把小臂交给她搭着,两人一起向另一侧走。
宴会厅内时不时传来杯觥交错的热闹声响,穿过熄灯的花园,到了另一处后门。
弯月形花园也正到了最宽敞的那一处,借大厅内的灯光,周璟看见绿丛中有一架藤蔓缠绕的秋千。
对成年人来说,这秋千似乎过于低矮了,三处环绕的不知是什么植物,连一点花苞都没有,她走近了一些细看,才发现是自己熟悉的。
是没到花期的茉莉。
秋千正对面便是灯火璀璨的维港夜色,海岸线宽阔绵长,似乎能听见汽船和邮轮靠岸的鸣笛声。
如果坐在秋千上,便能在一次次反复升起又落下时俯瞰东方之珠的美景。
唐鹤文站她斜后方,手搭着秋千藤蔓,不知在想什么。
周璟再回头时,他问:“要坐上来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