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顿马丁破开夜色,一路疾驰而去。唐鹤文站在车边看了许久,身影显得有些落寞冷清。
他不吸烟,阿诚也只有散尽了身上的烟气才敢凑近,小心翼翼地问一句:“老板,要回去吗?”
十一点了,往日这时候都该休息,他们还在嘉屿回不去。
车门半开,唐鹤文的手搭着车门上沿,许久未讲话。
又过十几秒,跑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另一辆嚣张的阿斯顿马丁跑车一路疾驰,擦着边堪堪停在宾利旁边。
然后车里的人下车,一头浅棕色的短发在夜风中乱翘,身上沾染不小的烟酒气。
唐鹤文罕见地没有开口训他。
“winston。”Luke站到他旁边,阿诚便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退得很远,让他们兄弟俩讲话。
“嗯?”
“嗯?嗯什么嗯?”他撩了一把头发,皱眉:“话讲一半噎不噎人?你不在工作,大半夜跑嘉屿干什么?”
“一小时前你定位还在寰宇大楼,现在跑滨海公路来,别告诉我你大半夜饿了想过关来吃宵夜!”
“说!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询问,唐鹤文很淡地睨他一眼,然后让开身子:“自己看吧。”
座位上还躺着那叠资料,以及被周璟扔在戒指盒里的名贵红宝石。
Luke走上前,手指捏起那两张纸。
在看见那人姓名和样貌时,他紧皱的眉头倏尔一松,瞳孔因震惊的情绪而放大。
许久之后,才看向唐鹤文。
缘分这件事,说来奇妙。
Luke,或者说——唐鹤宇,他第一次见周璟时,是在三年前,巴黎一个普通的雨夜。
作为海洋性气候的代表城市之一,巴黎的雨季向来是在夏秋季。因此三月份这场春雨来得毫无预兆。
雨帘敲打这家“Uniquite”酒吧的屋檐,雨声很快与店内悠扬的乐声交叠。行人匆忙的脚步声仿佛被按下消音键,屋外的世界一时间只剩哗哗雨声。
法语、英文,掺杂着一两句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中文,昏暗暧昧的气氛让人昏昏欲睡。
酒吧的门口在这时突然闯入一抹亮色。
门很快地开了又关,门缝里吹进一丝雨夜的潮气。身穿水蓝色衬衫的人在门口用纸巾擦拭滴水的发尾。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唐鹤宇懒散的视线穿过层层人群望向门口,看见有些狼狈的那个人。
耳边是Flynn摇骰子的声音。
在异国他乡,这帮他身边土生土长的老外不知道被圈子里的哪个亚裔带坏,也学上了国内酒吧最常玩的一套。看一眼,醉醺醺地喊了“四个一”,中文的发音还挺标准。
他收回了视线,但余光还是睨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吧台,渗着水的脚印在身后的木地板延展开,像上岸的小美人鱼,拖开一字型水痕。
池卓意坐他身边,像没骨头一样歪倒在沙发靠背上,咔嚓咔嚓地啃一颗完整的苹果。
这会只剩下个苹果核了,他随手精准地投进垃圾桶里,然后冲着他掀了掀下巴:“Luke。”
“嗯?”喝得半醉不醉的,唐鹤宇这会不太想搭理人,手里摇着一杯还剩一口的调酒,也不喝,就那么晃晃悠悠地拿着。
“玩点别的,没劲。”
周围的人也跟着瞎起哄。
又过十几分钟,他捏着杯子很不爽地站了起来。
这帮人无聊至极,非怂恿他去要联系方式,随便酒吧里的哪个姑娘,只要十分钟内对方主动给他就算赢。
否则他就得买全场的单。
唐二少自然是不差这个钱的,但他这会的心情随着下雨变得不太好,还真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视线在人群里懒懒散散地扫过一圈,然后落在了吧台前那个人身上。
水蓝色的衬衫,很笔挺干净的料子,扎进白色的直筒牛仔裤里。细细腰肢被棕色皮带环住,盈盈一握的那么一点。
她大概是冒雨来的,肩头一大片被雨打湿,连带着刚过肩头的半长发也湿个彻底。
一滴,两滴,在身后晕开大片水花。
抬头,用有些不大熟练的法语和高大的法国调酒师说了两句什么,对方便放下手中的杯子,拿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
唐鹤宇坐过去时,她正用那条毛巾一下一下地擦着肩头和发尾的水渍。
“bonsoir。”手臂搭在吧台上,他漫不经心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