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行李后,周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她错过了整整三餐饭,被clare敲门从床上揪起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一阵又一阵地响,她捞起来一看,是凌舒问她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出来吃饭。
她和凌家姐弟前后脚回到巴黎,据说凌卓也会在这边玩几天再返校。
clare一边在茶几上放上法式早餐,一边叉着腰告诉她:她不想自己的租客因为睡觉被饿死在房子里。
各种各样的消息之间,与嘉屿市相关的仿佛都被按下了删除键。除了导师问她在巴黎的住处有没有安排好之外……再没有任何相关消息。
微信置顶的聊天框沉寂了一整日,她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最后把所有相关的人都删除了好友。
慢吞吞地啃着奶酪法棍,再尝一口她不喜欢的牛油果泥,clare亲自冲泡的卡布奇诺散发着独特的苦香。她一边抽烟一边问她:“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家?”
“不打算。”周璟说。
她对除了中式早餐之外的一切都充满了抗拒和不适应,只想勉强填饱肚子。法棍对她来说干得要命,只能用手指撕成小块再放进嘴里,一口一口艰难地吞咽着。
吃快了,又喝几口咖啡才咽下去。
本来就不打算回国,更何况……她哪里有家?
脑海中浮现福利院的残垣断壁、温家的滨海别墅、不算宽敞但也住了三年的出租屋……最后是上山八公里、每日出门回家都要过好几道岗亭的力水山。
吞咽的动作停了几秒,随后便神色如常地继续咽下一口咖啡。
她对嘉屿市没有任何的留恋,本来二月就要动身来巴黎,但因为被事情耽搁住……
原来才过去不到两月。
“好吧。”clare耸了耸肩,从烟盒中磕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刚叼在唇边,又瞧见她垂眸认真吃饭的样子,终是忍住了,没点火。
她与眼前的东方女人已有三年没见,但借着好记性,她依旧记得三年前见到Joa时的场景,那种清冷疏离的气质是不可复制的。
但这次……她周身的冷硬锋芒全变成了软而钝的刺,模糊地与人相隔一段距离,像是一眨眼的时间便能从世界上消失一样。
看着,周璟突然抬起头,向她伸出手:“能给我一支么?”
吃过饭后她便从行李箱里抽出笔记本电脑工作。和凌舒的见面约在傍晚的酒吧街,时间还早。
但她没想到,一工作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再抬头时,已经是晚上五点半,距离见面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小楼整个3层都是clare出租的房间,她隔壁的房间本来是常年空着,但今天她临走时却突然说周璟马上要多个邻居。
“邻居?”
“这间房子不是租不出去?”倒也不是什么布局和价格的原因,只因为一个朴实无华的理由——邪门。
据说住进去的人都会在七天之内要求退房。有人说半夜在床边看到漂浮的白色身影、也有人说半夜的镜子边缘会流下鲜血一般的红色液体。
clare耸了耸肩:“或许总有不怕死的。”
此时,周璟出门时看了一眼这位“不怕死”的邻居的房门。
307的房门本来已经落灰,此时被擦得干干净净。门口放了一盆新鲜的绿箩,叶子上方一朵半开的黄色小花随风摇荡,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
但是她也只看了一眼,随后便拎着包下楼,乘出租车去往目的地。
看到具体地址时,周璟有一瞬间的意外。
夜色下的Uniquite酒吧门牌闪耀着变换的七彩光芒,她推开那扇做旧的木门,酒香混着奇异的芬芳扑鼻而来。
吧台边,背对着她的调酒师熟练地摇晃杯子,冰块的撞击声清脆悦耳。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突然看见一抹站起来的身影冲她挥手:“这里!”
角落的圆桌,沙发旁已经坐了几个人。周璟远远地看见黑色头发的凌卓从倚靠着沙发的姿势坐起来,然后煞有其事地扯了扯身上的牛仔外套。
他看上去是特意抓了头发,在挪威时乱糟糟的黑发被凹成异常柔顺整齐的发型,少年人亮晶晶的眼眸在昏黄灯光下闪着隐秘期待的光芒。
就这样一直望着她直到走近。
凌舒站起来给她拖凳子:“坐这吧。”
她和凌卓之间本来还有一个空位置,凌舒却直接让她坐在了另一边。
期待的眼神落空,凌家姐弟的视线在空中对撞,然后凌舒轻轻“啧”了一声,冲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周璟弯身落座,也没瞧见这对姐弟神奇的互动。
桌旁只有他们三张亚裔面孔,其余人用法语低声交谈。今日酒吧里有驻唱乐手,调试麦克风的声音传来时,凌舒侧头,提高了一些声音问她:“你怎么自己来?池先生呢?”
周璟翻看酒水单的手指顿了顿,然后镇定地开口:“他回去了。”
凌卓并没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凌舒,所以她只是“噢”了一声,叼着香烟笑了一声:“怎么回事,看你的表情,吵架啦?”
凌卓坐在对面,但耳朵都快支棱起来了。听见这句话,视线直接望了过来。
“要一杯马天尼。”她合上酒水单,很无所谓地笑了笑:“算是吧。”
“我们已经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