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船舱内灯影摇晃,将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拖得很长。
影子叠着影子,然而当事人却并不如此亲近。
周璟抬眼看着他:“所以,你想与我说什么?”
“如此大费周章,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值得你们这样。”
温时逸穿一身很平常的休闲装,抬手想松领带时摸了个空,手缓缓垂了下来。
“小雨。”
“我不知道要讲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真正的意思。”
“所以你干脆不讲?”她手腕被橡胶圈捆得很紧,紧到发麻不过血,一看就是傅迁的手笔。
第一次清醒着面对绑架,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如果温时逸发疯想做什么……
“不是。”他垂下眼,本就生得英俊的脸更显得柔和了几分。手指触了触她鬓边的发丝:“我只是想有更多的时间同你讲清。”
“爱不会瞬间消失的对么?我可以帮你回忆起来。”
周璟侧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不发一言。
“我不是想强迫地绑你走,而是知道最近你很难捱,身边人事物永远无法逃脱,所以干脆帮你决断。”
“希望你别怪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带我走之后,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为什么不可以?”温时逸反问:“你讨厌和豪门、家族来往,我可以为了你不回国内发展。你觉得关系违背伦理,我们就可以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时机?”
“小雨,就让我们从头来过,这次我不会再选错。”
再听一次他的“演说”,周璟本以为自己会愤怒得无以复加。然而她从头至尾都很淡然,甚至觉得荒唐想笑。
肩膀挪动着换了一个不那么别扭的姿势,船似乎是换了个方向,她开始闻到海风的咸涩气息。
喃喃道:“我不明白啊,大哥。”
熟悉的称呼令温时逸眼睛一亮,然而在听见下一句时却又黯淡下来。
只因她声音淡然又残忍,明明没有激烈的反抗语气,却如同在他内心里重重地凿下一根钉子。
“你难道不懂什么叫做‘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你对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喜欢或爱,只是发现以前对自己摇尾乞怜的小宠物变成了别人家的,并且过得更好了。”
“你心里不平衡而已。”
“但是——”她顿了顿,然后说:“有一点你说得对,爱确实不是瞬间消失的,它是在一个一个失望瞬间的累计之后慢慢不见的。”
“你也并非一次选错,你是一直、一直都对此心知肚明。”
话讲完,空气中是良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周璟才开口,笑了一声:“如果你指望我能说出什么讨巧的话,那就是你想多了。”
“我一直如此,‘呆滞无趣’、‘乏善可陈’。我知道你喜欢我的皮囊但希望我换个里子。”
“别再说了。”温时逸打断她:“在这里让我生气不是什么好主意,你知道的。”
“是,我知道。”她点了点头:“但我的性格就决定了我从不会乖乖听话,懂吗?我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只有在池商序面前我才不用装。”
“你就那么喜欢他?”质问时他眼底猩红,斯文儒雅的面具已崩裂一半,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攥起:“我们朝夕相处十几年,而你与他——两三个月就让你明白什么是爱?”
“除了家境,我哪里比不过!”
“是。”周璟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双灼灼星辉的眼:“与认识多久无关,与家境无关,与年龄无关。”
“我爱他胜过爱任何人,他亦是如此。”
“温时逸,你知道你差在哪里?”
“他就算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你,也永远不会把自己与你相比。”
“是我的爱让他有底气,你懂么?”
敲门声打断她的话,傅迁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讲完了吗?我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不累吗?”
温时逸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盯着她,半晌才开口:“所以,那个问题你问他了么?”
不用他讲,周璟已意识到是什么问题。
她沉默了。
末了轻轻地叹一口气:“你真的很没有新意。”
温时逸唇边的笑容僵了僵。
“那是我们的事,与你与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