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商序回到力水山时,是十一点过一刻。
刚回嘉屿的那半月,他从没在午夜前回过家。一半是因为忙碌,另一半则是因为——一旦经历过热闹的时候,此时空荡荡的房间就变得格外难以忍受。
每一个深夜,思念会被成百上千倍放大,一点点蚕食掉他的内心。
但白天,他又不肯表现分毫。只是在周璟每一个低头的瞬间,从黑眸中流露思念。
今日江姨请假回家,门口迎他的便只有阿均。
洗过手后回到书房,他桌上突然多了一碗汤。
池恺绅对子女小时颇有规训,池商序虽然不是过午不食,但吃过晚饭后便不会再吃其他。这点阿均也是了解的。
那这碗汤……
“阿均。”
“先生。”他放了汤之后,就垂手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他的召唤。
“怎么回事?”池商序站在桌边,取无框眼镜擦拭,一边问道。
他领口松开一颗扣子,解了领带搭在衣架上,倦懒却禁欲。
阿均想起另一位的嘱托。本着横竖都不得罪的想法,他低头回答道:“是江姨休假之前煲的汤,小火煨了几个钟,现在正是合适的时候。”
一边讲,一边在心里道抱歉。
百公里之外的江姨,估计在睡梦中疯狂打喷嚏。
虽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池商序却很少为外界变更自己的生活习惯。
抬手戴上眼镜,微抬手指:“你喝吧,别浪费江姨一片心。”
他拒绝过一次,阿均再讲就会生疑。
后者头脑疯狂运作,只间隔两秒便再次开口:“江姨说,这是夫人提过一次的汤,还没来得及做给她。所以想先试一试,但不确定合不合她口味。”
“您看……”
池商序眼神转过,神情淡然地看他两秒,最终动了手指,端碗浅尝。
不到片刻,阿均怀疑他只是微抿了一下,池商序便放下了碗。
“告诉江姨,不用做了。”
阿均心里一紧:“是……有什么问题吗?”
在他回来之前,也不知夫人是怎么了,突然提出要下厨。她对着厨房的食材挑挑拣拣半天,最后在厨子的建议下挑了个简单又不容易出错的。
难不成……
“嗯。”池商序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水:“难喝。”
如果能在他口中听到这句话,想必这碗汤是真的难以下咽。
“知道了。”阿均虽然汗颜,也只好低头应下,等以后再悄悄提醒夫人不要再做多余的尝试。
在他转身要出门之前,池商序突然抬起头,叫他:“等等。”
“先生。”
“江姨最近,身体不适?”
“什……么?”
他向前走了两步:“她的水平为何突然退步这么多?”
从进了池家开始,阿均便只讲真话。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会被夫人坑害到此种地步,企图面对老板面不改色地扯谎。
懂了,原来他也是老板和夫人pLAY中的一环。
阿均沉默了两秒,还是低头退开了,大胆地选择闭口不谈,只说:“先生早点休息。”
便逃也似地离开书房。
池商序看着助理迅速离开的背影,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大步走出书房,直奔卧室。
三楼主卧的灯熄着,客卧已经许久没住过人,房门敞开,半个人影也无。
有一瞬间,池商序真的以为是自己会错意了。
燃起火焰的心熄灭一半,他在卧室门口停下,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手按在门把手上,轻轻推开,怕惊扰了满室的月色。随着卧室内景一起映入他眼帘的,还有床上那薄薄的凸起。
床上的人似乎等累了,已睡过去有一会,手机屏幕却还亮着,在黑暗中微微映亮她海藻般的长发和白皙精致的眉眼。
屏幕中电影已放到末尾,恋人在樱花树下接吻。池商序的手一松,门把手弹起,“哒”的一声响似乎惊到了她的美梦,睡梦中的人嘤咛一声,翻了个身,背对他。
他呼吸很轻,迈步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还以为是在做梦。
直到手掌触到薄被下的柔软起伏,她在睡梦中呼吸很稳,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侧过身来……
池商序半跪在床边,低头吻她的侧脸和唇角。
“唔……”
吻流转到颈侧时,周璟悠悠转醒,抬手推了他一把:“别闹。”
手立刻被握住,唇也印上她的唇,再没给拒绝的机会,一下吻到她清醒。
许久之后才放开。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池商序低下头,和她额头抵着额头讲话,月色下用指腹摩挲她水润微红的唇瓣。
“就今天。”周璟打了个哈欠,彻底没了睡意,看着他:“想给你惊喜。”
“怎么样?惊喜到了吗?”
“嗯。”他声音中噙了笑意:“很惊喜。”
“但是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下厨。”
她哼了一声,晃了晃包了创可贴的手指:“你想下次也没有,就这一次。”
池商序牵她手到唇边,心疼地吻,一边问:“这次突然回来,什么时候又走?”
虽然不过二十几日没见,她却是从这栋房子里离开两月余了。
“哪有你这样的?我刚回来,先问什么时候走。”话虽如此,她还是伸手比了个数字。
“三天?”他眉梢一挑:“这么快?”
“不是!”她动动手臂,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眼睛微眯:“是三个星期。”
“我终于能理解Luke的摆烂心态了。”
“新找到的设计师很能干,工作室那边有她盯着,我可以放假一段时间……唔……唔唔!池……”
薄被一卷,纤细的人儿落入陷阱漩涡,顷刻间被结结实实地吞没,只余满室月光沉醉。
三个星期嘛,能做的,还有很多……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