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我知道了!”
“好,那我……回去了,公子珍重。”
“你去吧!”
蒋大牛转身奔离。
东方白手拎着包袱,心头乱得相当可以,一连器的谜,也许卓永年可以解答,但照现在的情形看,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有跟他见面的机会,只好全闷在心里,先依地的安排,到了桐柏再作打算,但对目前展开的行动他却是相当兴奋的,因为这行动正是地日夜企求的目的。
桐柏。
不是繁华的城镇,但也不是穷乡僻壤,街市还称得上热闹二字,只是来往的差不多都是普通商贾小民,再有,便是一般的江湖人物,整个城带着乡野的古朴,比之通都大邑,水陆镇市当然是完全不同的风貌。
现在是天色向晚之前的片刻,正是山产交易的商贩和四乡八镇进城办货的客商投店打尖的时分,所以街上显得特别热闹,尤其是茶楼酒肆客栈毗连的地区,更是熙来攘往,人潮穿梭,加上店栈小二的揽客声,真是壮观。
一个皮肤黝黑粗糙,颇有微髭的年轻汉子,肩上扛着剑,剑上挂了个包袱夹在人潮里,不断地抬头张望,看样子是个远道而来的客人想投店落脚。
小二不停地吆喝招呼,这汉子看看店招又走开。
正街走完,弯人横街,来往行人已渐稀疏。
那年轻汉子驻足在一家小客店门前,店招是“清凉客店”,小二倚门而立,奇怪的是他没上前招揽客人。
店门里面是乱轰轰一片。
那年轻汉子上前两步道:“小二哥,有房间么?”
“客官不识字?”小二爱理不理地手指门边“客满”二字的木牌子。
“住店要识字么?”那年轻汉子似乎火气很大。
“客满了!”
“怪事,正街的客栈不满,你这小店倒先满了?”
“客官,店小,房间小,价钱便宜,当然先满。”
“随便腾挪一间怎样?”
“总不成把先来的客人赶出去?”
“俺出双倍房钱怎样?”
“客官,行有行规,十倍也不成!”
“俺非住你这间店不可!”年轻汉子横眉竖目。
小二靠门的身体站直,打量了年轻汉子几眼,着他肩上扛着剑,人又高壮,再加上那份凶相,知道难惹,脸上勉强装出一个笑脸,哈了哈腰道:“客官,小店委实客满,请到别家如何?”
“不行,住定了!”
“客官,这……”小二皱起了眉头。
那年轻汉子大踏步进人店门,直朝里闯,小二紧跟在他的身后,到了柜台边,那年轻汉子朝柜台一靠,粗声劲气地道:“俺要住店!”
说完,两眼突然发直,楞住了。
柜台里端坐着一尊巨无霸,不,是一个胖大的女人,颊肉下垂,眼眯成缝,下巴是双的,下层比上层突出至少三寸,加上悬垂如两只米袋的大胸脯,就像座肉山堆在那里,偏又画眉涂脂,简直就不像是真的人。
女人掌柜已属少见,如此形象的是怪上加怪。
“你要住店?”声音却是娇细的,如果不是眼见,谁也不相信这种娇细的声音是发自一个吓死人的女巨人之口,真是天生百样人,无奇不有。
“是的!”那年轻汉子这时才回过神来。
“客房都已住满。”
“可是俺非住这里不可。”
“为什么?”
“约好了在这里等一个朋友。”
“噢!”胖女人站了起来,别看她肥大如象,动作倒不迟滞,这一起坐还带动了一阵风,硕大的身躯几乎把柜台里面的空间完全塞满,人站起,竟然比那汉子还高出半个头,如果算横宽,足有壮汉的两倍,细眯的眼睁开少许,朝那年轻汉子上下打量,有那么一点可以称道的是胖归胖,五官还端正,没有凶恶之气,反之还使人感到一丝亲切。
小二在一旁道:“老板娘,小的已经告诉……”
胖女人抬抬手止住小二的话,这一抬手,宽松的袖子下褪,露出的肘子更是惊人,比大人的小腿还要粗。
打量了片刻,胖女人坐了回去。
“客官是哪里来的?”
“徐家集!”
“哦!”胖女人脸上的肥肉颤抖了几下,笑笑道:“咱们还算是半个乡亲,这么着好了,角院里有间炕房,住了位道爷,炕床还宽大,客官将就挤一晚如何?”
“这……”年轻汉子面有难色。
“老板娘,那道爷不好说话……”小二又插口。
“你带这位客官去,就说是我安排的。”
“是!”小二应了一声,转向那汉子道:“客官,进随小的来!”
那年轻汉子还想说什么,口启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又深深望了胖女人一眼,跟着小二向后走。
店里真的客满,吵嚷不休,另一个小二忙着在各房燃灯。
出了角门,耳根顿时清静,所谓角院,一个小天井,正面两间房,一间燃着灯,另一间却是锁着,小二在天井里一站。
“道爷!”小二开了声。
“什么事?”房里传出声音很刺耳,让人听就感到不舒服。
“店里客挤,有位客官司跟道爷同房将就……”
“这是什么话,本道爷出高价包这间房就是图个清静,你小子居然还加客人,赚钱也不是这等赚法!”
“道爷,您别生气,是老板娘安排的。”
“老板娘怎样?有这规矩么?”
“道爷,老板娘说这位客官是她的半个乡亲……”
“半个乡亲?”一个苍老得缩了水的白发老道出现门边,朝那年轻汉子里了几眼,改口道:“也罢,看在你们老板娘的份上,道爷只好委屈一晚,进来吧!”
小二哈了哈腰,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那年轻汉子等小二出了角门,“噗哧!”一笑,大步进入房里,直眼望着老道,道:“老哥,你可是真绝?”
老道以手指横口,低声道:“嘘!从现在起,你称我师父,我叫你小黑,咱们是师徒,要到山里采药的,我的名号是”百草道人“,专以草药丹方治病,慎防隔墙有耳,明里路里都不能改变称呼,你坐!”
老道是“狐精”卓永年乔装的。
粗黑年轻汉子是东方白的化身,蒋大牛在鬼树林外交给他的那包袱,便是卓水年替他准备的易容道具,包袱里附有字条,除了指示他易容道具的使用方法外,只说了桐柏清凉客店见,所以东方白一直都是瞎摸。
东人白在炕前桌边坐下,道:“老哥……”
“嗨,刚刚才交代过。”
“哦!师父!”东方白觉得有些好笑,|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抑低了声音道:“我有许多话要说,这里……不能随便说话么?”
“当然可以,这小角院最稳当不过,我要你不改变称呼,是让你习惯,以免无意中漏嘴,你来得够快,只比我慢一天,一路辛苦了,咱们先好好喝上几杯,有什么话等会再说,你先净面吧,天井里有水缸用具。”
东方白起身到天井里净手面。
小二又来到,天井边止步,面对房门道:“道爷,您的晚饭……”
“小二,听清楚!”卓永年站到门边道:“拣几味你们厨下拿手的好莱,两壶好酒,道爷要庆祝师徒重逢,哈哈哈哈!”
附加的笑声虽不怎么悦耳,但让人舒服多了。
“师徒重逢?”小二瞪大了眼。
“俺叫小黑!”东方白正洗完脸接上嘴道:“十年前跟师父失散,见面几乎不认识了,要不是你们店里客满,师徒还碰不上,这是老天的意思,小二,对不对?”
“对,对!真是难得,太巧了,也太好了!”
“小二,快去办!”卓永年似乎迫不及待。
“小的这就去!”
“随时记住关角门,道爷不喜欢被人吵!”
“是,知道!”小二离去。
东方白进房,两人上了炕。
“师父,那胖掌柜一听说我是打徐家集来的,马上便认我做半个乡亲,安排我跟你共房,莫非她便是……”
“不错,你猜对了,她叫水二娘,为人十分道地,在这里是远近驰名,早年死了丈夫,留下个宝贝女儿叫水宝跟她相依为命。”
就在此刻,房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道爷,听说您……”
只说了半句,一条影子旋风般到了门边,后面的半句话咽回去了。
东方白抬头一望,一对乌溜溜的大眼正对着他,而这亮丽的大眼是长在一个身材十分矫健的短装少女身上,少女手扶门框,灯光映照下,只见这少女出落得相当标致,眉眼分朗,鼻是鼻,口是口,微微下弯的嘴角和灵活的眼珠子显示出她是个任性而带野气的少女。
“水姑娘,你听说什么?”
“听小二说您来了个徒弟?”大眼镜溜了一溜。
“对,就是他,小黑!”卓永年手指东方白。
“咕!”少女掩往口,亮丽的大眼停在东方白面上。
东方白下意识地面上一热。
“水姑娘,你笑什么?”卓永年的声调变得很平和。
“道爷这徒弟名字取得好!”眉毛扬了扬。
小黑,人如其名,少女话中调侃之意谁也听得出来,但东方白根本就不在乎,倒是很欣赏她那股子纯真的野性,生长在这边城里,作风性格是不同于繁华之区的,看样子,她就是水二娘的宝贝女儿水宝,老天爷也真会开玩笑,把母女俩塑造成两个绝对不同类型的人。东方白也笑了,他是想到巨无霸型的水二姐,母女俩要是站在一块,便成了大母鸡带雏,完全不成比例。
卓永年笑笑道:“他姓黑,正巧人也黑,所以将就喊他小黑。”
说着手指少女道:“她就是水二娘的千金叫水宝,贫道一来就跟她投了缘。”
东方白唤了一声道:“水姑娘!”
“唔!”了一声,水宝道:“我叫你小黑哥如何?”
“那敢情好!”东方白点点头。
“小黑哥,你的武功一定很好?
“谈不上,会那么一点。”
“一点就成了,等哪天我带你到山里打猎!”
“好哇!我一向喜欢打猎!”
就在此刻,小二的声音道“道爷,酒菜来了!”
水宝眉毛一扬道:“我走了!”
转过身,又回头道:“小黑歌,记住,陪我去打猎!”然后像野兔一般一溜就不见了。
小二进房,把酒茶杯筷铺陈在炕床边的桌上,斟上了两杯酒,说了声:“两位请用!”
然后退了出去。
卓永年起身道:“来吧,咱们师徒庆祝一番。”
两人下炕对坐吃喝起来。
吃喝了一阵,东方白实在憋不住了,道:“师父,徒儿可要说话了!”
“说吧,小声些!”
东方白喘口气,压低了嗓音道:“师父,在徐家集你藏身的地方我们找不到你,以为你已经发生了意外……”
“我是发生了意外,只怪我太大意!”卓永年满了杯洒才又道:“我潜进牛府,想摸一摸牛大户的底,一时大意,陷入地牢,他们想从我身上逼出‘击石老人’的下落,我跟他们泡蘑菇,最后逮到机会脱身出来。”
“牛大户是什么底?”
“乾坤教开设在徐家集分航的负责人!”
“乾坤教?就是放鬼火的……”
“一点不错!”
“那我们为什么舍近求远?”
“追本溯源,要得虎子必须入虎穴。”
“嗯!我明白了!”
“你说我们找不到你,我们两字是指哪些?”
于是东方白把徐家老店留毒字条,梅芳化男装与小雪先后来访,空屋里碰上毕老三直到接传信起来桐柏等等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师父,现在一件一件地谈,梅芳传信说一切照原计划开始进行是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的行动就是计划的开始。”
“留带毒字条的会是谁?”
“不想也知道是他们的人,小雪留字条与他们找上你先后巧合,于是他们将机就计换了字条,准错不了。”
“小雪是什么身份?”
“自己人!”
“自己人?”东方白目芒一闪,道:“坤宁宫属下?”
“不是!”
“那她……”
“目前她的身份不宜揭开,以后你就知道。”
东方白吐口气,卓永年故神其秘,他也没有办法。
“毕老三的身份呢?”
“也是自已人!”
东方白立即省悟毕老三对梅芳的那句“原来如此,区区明白了……”所代表的意思了,他已看出梅芳的身份,所以才抽身而退。
情况大体已经明白,再问下去卓永年也不会说,索兴就不开口了,端起酒杯便喝。
东方白不开口,卓永年反而说话道:“不是我故神其秘,你已经知道的就埋在心里,不知道的不要急着知道,因为我们面对的敌人太顽强,必须步步为营,半点也大意不得。”
“这我知道。”
“这角院本不是客房,是为我们特别安排的,一边是门,两面是墙,后面是内宅,墙外又另设有暗桩监视,所以相当隐秘,离开这里一步,就得特别当心,半点也不能出错,要是稍露破绽,全盘计划便破坏了。”
“嗯!”东方白深深点了下头。
“从此刻起,我们的戏就要一路认真演下去。”说完,放开了喉咙道:“小黑,这些年你是怎么混的?”
“胡混,做零工,当打手,卖膏药,全干!”
“没做……”比了个扒窃的手势,道:“这个吧!”
“徒儿死也不会千那种事!”
“很好!人穷志不穷,穷死饿死也不能低三下四。”
“师父,水宝是水二娘亲生?”东方白无话找话。
“这不是废话么?”卓水年回复了刺耳的破嗓子,道:“难道是捡来的,抱来的?小黑,我可警告你,别打人家的歪主意,咱们师徒可是浪荡江湖的无根草,不要自找麻烦,这小妞没心机但相当任性,惹上了可不是玩的!”
“徒儿没这意思!”
没心机任性几个字等于是暗示东方白,水宝虽是自己人,但没包含在行动计划之内,对她得加以小心,没心机便是心思不细密,任性便容易坏事。
蓦地里,角门处传来了两人争执的声音。00潇湘书院11
“岂有此理,这是客店又不是官衙,还划了禁区不成,为什么不能进去?大爷我非进去不可!”尖厉且凶巴巴的声音。
“大爷,您别生气,道爷正在吃饭!”小二的声音。
“救命要紧,还是吃饭要紧?”
“大爷您不知道,这位道爷的脾气可大得紧……”
“他脾气大,大爷我脾气小?”
“大爷,话不是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
卓永年与东方白互望了一眼,静听外面的争吵声。
“大爷!”小二的声音近乎哀求,道:“屈驾您稍等片刻,等道爷吃喝完了,小的替你去通报一声……”
“大爷没工夫等,快进去告诉老道,说是求医的。”
“大爷,这……”
“闪开!”
“哎呀!”小二似乎被推了一把,道:“好!大爷,您稍待,小的这就去……”
“哼!快些。”
“是!”
天井里响起脚步声。
卓永年悄声道:“刚到两天便找上门,太好了!”
东方白点点头。
小二到了门边,苦着脸道:“道爷,有位……”
卓永年大声道:“本道爷全听到了,要他进来!”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卓永年又悄声道:“小心些,别露了马脚。”
一个很重的脚步声通过天井,只几步便到了房门边,是一个衣着整齐的中年人,钩鼻鹰眼,瘦削但看上去很矫健的身材,锐利如刃的目芒先在卓永年和东方白面上一绕,然后抱了抱拳,目光停动卓永年的面上,任谁只要被这种目光看住便会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卓永年也抢头直视着对方,没开口。
“道长的尊号是‘百草道人’?”中年汉子先开口。
“不错,你是谁?”
“区区周大庆,无名小卒,人下之人,说了也等于没说。”
“找本道爷何事?”
“求医!”
“唔!”卓永年闪动着熠熠精芒,在叫周大庆的汉子脸上一连几绕,气呼呼地道:“无理取闹,你根本没病,故意来寻本道爷开心是不是?”
“区区是奉命求医。”
“本道行向例不出诊,叫病人自己来。”
“病人不能行动。”
“那就抬者来!”
“道长!”周大庆又抱拳,道:“病人是位坤道,而且是未出阁的大闺女,不便抬着来就医,所以敝上特别命区区来见道长,烦请道长开一药方。”
东方白暗自嘀咕,卓永年是冒牌货,能开药方么?
“开药方?”
“是!”
“本道爷学的并非正宗歧黄,从来不开药方,只配用药。”卓永年一口推净。
“不,道爷开过的……”
“你说什么?”卓永年横眉瞪眼。
“道爷!”周大庆笑了笑道:“尊驾是否记得十多年前,在洛阳有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的夫人得了一种怪病,群医束手,碰巧道爷路过洛阳,开了一纸偏方,结果那位夫人霍然回春,药方的代价是五十两黄金,现下的病人得的是同样怪病,所以请道爷开同样药方,代价当然也是一样,分文不少。”
“本道爷看过的病人何止千百,治不了那么多!”
东方白暗暗着急,如果开不出药方非露底不可。
“道行应该记得的。”
“这是什么话?”卓永年拍了下桌子。
“那班医案曾经引起不小的风波,因为求医的是当时名震江湖巨擘”阴阳秀士“李恩凡,而且先用的是强迫手段,道爷不应该忘记。”
“砰”然一声,桌上的杯碟全跳了起来,卓永年手按桌面,直吹胡子,好半晌才道:“提起这桩事本道爷就生气,怎么,你家主人也是‘阴阳秀士’?”
“当然不是,区区奉命以礼求方。”周大庆躬了下身。
“如果本道爷不开呢?”
“医家有割股之心,请道长俯允。”
卓永年默然了片刻,道:“说了半天,你主人到底是谁?”
“是位致仕的御史,埋名隐居,恕不便提及。”
“嗯!”卓永年面色和缓下来,悠悠地道:“埋名隐居,想来是位清官,本道爷破一次例,你到柜上去借笔墨来。”
“好!”周大庆转身出房。
东方白迫不及待地悄声道:“老哥,你真能……”
卓永年咧嘴一笑道:“这是运气,老夫看承!”
说完,立即起身爬上炕,打开箧子,匆忙地翻出一本发黄的小册子翻到其中一页,点着头,口里念念有词,只一忽儿工夫,天井传来脚步声,他忙收起小册子,正经八百坐回原位。
周大庆带来了笔砚还有一张素笺,放在桌上。
东方白根本猜不透卓永年在弄什么玄虚,但他是徒儿身份,不能坐着不动,忙把桌上的杯碟挪出一角空,端正笔砚,铺好纸笺。
卓永年煞有介事地执笔添墨,闭目冥思了一阵,然后振笔疾书,很利落地开完了药方,放下笔,点点头。
周大庆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包重甸甸的东西,放在桌上,解开,灯光下一片语国黄澄,是十个金锭子。
“道爷,这是点敬意!”
“唔!好,本道爷就收下!”说完,把药方拿起来,吹了几口气,递与周大庆道:“墨渖未干,别弄污了!”
“是,道长,谢啦!”抱拳、闪目,告辞离去。
卓众年整理了一下杯碟,倒了杯酒,一口喝干,长长透了口气,按了一下额头道:“好险!”
“什么好险?”东方白紧张地问。
“你知道姓周的来意么?”卓永年反问。
“他不是来求药方的么?”
“见他的大头鬼,他是奉命来盘底的,目的是要证明我是否真的‘百草道人’,他一进门我就知道。”
“是怎么看出来的叫
“首先,小二在角门处挡他的驾,故意大声嚷嚷,这是一种默契,表示来人有问题,等照了面,我一眼便认出他是关洛道上出名的职业杀手‘冷血无情刀’,江湖上一般同道仅知其号而不知他的姓名来路。”
“哦!冷血无情刀,是听说过有这么个恶煞,为什么要来盘底?”
“你想想也该明白,这里是他们的大门。”
“他们……是指……”
“乾坤教,放鬼火的。”顿了顿,补充说道:“门禁重地,当然不容许生人接近,所以才来上这一手。”
“可是我奇怪……”
“奇怪什么?”
“他要的药方……”
“嗨!这就是我额手称庆的地方,要不是事出凑巧,这一下非砸锅不可。”歪过上身,口对着东方白耳朵,用极低的声音道:“告诉你一桩只有老哥我一个人知道的武林秘辛,‘百草道人’已经不在人世……”
“噢!”东方白大感兴趣。
“他的死因很离奇。”
“如何离奇法?”
“五年前,我因为代好友西门钧侦办一件公害进入幕阜山,无意中发现他结庐的地方,是一个人迹罕至的隐秘所在,发现他奄奄一息,与死神作最后的挣扎,追问之下,才知道他为了研究一个配方,亲尝一种不为人知的毒草,结果中了剧毒而不能解,我当然更无能为力,他托我料理后事,并把他一生精研记载的方集遗赠,这就是我也能懂得一些药性的原因。遗物中有本小册子,记载有他行医生涯中一些特殊的医案。我看过儿遍,留有印象……”
“我明白了,‘冷血无情刀’所说的‘阴阳秀士’李恩凡的夫人愈怪病的方子也正巧有记载,你照抄一遍……”
“对,不但照抄,字迹也摹仿老道的。”
“对方证明了什么?”
“非‘百草道人’本身,无人开得出同样药方。”
“对方又何以知道这回事,又如何比对?”
“这不难判断,‘冷血无情刀’与‘阴阳秀士’是一路的,所以才想出这点子来试探我的真假,准是如此!”
“那周大庆所说的什么致仕御史是胡诌的了?”
“当然是鬼话。”
“我想到了件事……”
“什么事?”
“如果是如此,‘阴阳秀士’李思凡必与‘乾坤教’有关。”
“大有可能,这是对我们相当有帮助的线索,另外还有个极大的好处,我们以后进山采药,基于这点渊源,会方便不少,可以大大减低他们对我们的戒心。”
“嗯!”东方白深深点头。
就在此刻,外面隐隐传来呼喝嘈杂之声,东方白竖起耳朵听了听道:“师父,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卓永年目芒一闪道:“你出去瞧瞧!”
东方白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食堂里围了一大堆人,七嘴八舌地在谈论,但全都是一种看热闹的表情。
东方白挤到人圈里。
柜台边,水二娘双手插腰,横眉竖眼,面对着一个彪形大汉,由于她的体型太大,那彪形大汉便显得渺小了。
旁边,水宝嘟着嘴,手挽着一个英俊的少年书生。
东方白蓦地心头一动,这书生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水宝既然挽着他,想来两人的关系相当密切。
“二娘,你可是在本城混生活的!”彪形大汉嗓门大、中气足,发声如雷,震人耳鼓。
“混生活怎样?”水二娘原本娇软的声调此刻变成了尖厉,脸上的垂肉全鼓胀起来道:“不偷不抢不开黑店,规规矩矩做生意,老娘怕什么?”
“二娘,你们水宝是我家公子的意中人,这是门别人叩头也攀不上的亲戚,你可放明白些,别不识抬举。”
“不稀罕,怎么样?”
“哼!”彪形大汉挑了下关刀眉,道:“咱们公子的脾气你知道,好起来是观音菩萨,惹翻了是牛头夜叉,如果他看到意中人另轧小白脸,你说他会怎样?”
“他是我大哥,远路来探亲的,怎么样?”水宝大声的嚷着,挽着的手勾上了书生的臂弯,头也靠了过去。
“你表哥?嘿!因为他是小白脸才认的对不对?”
“放你娘的臭屁!”水宝性急口不择言。
那书生倒很沉着,皱眉不语。
“水姑娘,说话放斯文些。”
“野豹子,你到底想怎么样?”水二娘接回了话。
野豹子,这是外号么?
说来不错,这汉子的确有野豹的味道,用来他口中的公子必足横霸的角色。
东方白也是以看热闹的姿态在看,他不想干预,但对这被水宝称作表哥似曾相识的俊秀书生却加以深切的注意。
“不怎么样,只是奉劝水姑娘放明白些,最好别兜搭什么表哥,把好事给破坏了!”野豹子脸上浮起了狠色。
“老娘的家事要你管?”
“二娘,咱野豹子可是一番好意!”
“少来,你请吧!”
“听二姐的口气……”
“你再不识相老娘把你摆出去!”随说随孥起袖管,像是就要动手的样子。
“舅妈!”书生开了口道:“我住几天就要走了,犯不着惹这大的闲气,您的店得开下去,凡事忍着点吧!”
“云哥儿,你不知道,舅妈我受不了上门欺人!”
“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能忍么?”
“二娘!”野豹子又开口道:“话可是拉明了,你斟酌着办吧,咱们家公子在近几天内就会央人上门说媒。”
“说你的娘!”水二娘用粗话骂了一句,双手抓出,人痴肥,动作可利落,人随手进,一对惊人的大铁钩迅捷诡异无伦地抓向野豹子。
野豹子人如其号,矫健地滑了开去。
双方动上了手,围观的纷纷后退。
水宝发现了东方白,朝他挤挤眼扮了个鬼脸。
东方白心头一动,这丫头不但任性而且不知天高地厚,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居然全不当回事,作耍似的。
水二娘一抓落空,水牛般的身躯一旋再进,双臂一振幻起一片爪影,罩向野豹子,把闪避的角度方位完全封死,这一手弥足惊人。
野豹不动也没反击,任由水二娘抓个结实。
围观的起了一阵骚动。
“滚!”水二娘大吼一声,把野豹子举了起来,朝大门方向抛去,膂力之强令人咋舌,一般高手难以办到。
野豹子被抛出去的身躯凌空一扭,居然落回原地。
“哟喝!”不少人叫出了声。
东方白也为之心弦震颤,他着出野豹子有心要露一手,所以完全不加反抗,否则他是有反击机会的。
“咱野豹子要走出去,不会滚出去,看在水姑娘份上,咱不还手,说过的话不改变!”说完,大步离去。
水二娘又叉腰瞪眼,气鼓鼓地,身躯似乎更庞大了。
围观的开始纷纷谈论。
东方白转身回角院,身份问题,他不想多事。
天刚放亮。
*潇湘书院独家*
东方白刚洗完脸,他是以特殊药物改变肤色的,所以并不怕水洗日晒,所以看起来就像是天生的黑皮。
水宝从角门处直着嗓子嚷进来道:“小黑哥,起床没有,我们到山里去打猎,一切全准备好了!”
一眼看到东方白站在天井边,忙趋近前来,扬头道:“小黑哥,你已经起来了,早,去打猎怎么样?”
看水宝紧衣窄袖,打扮得很利落,由于是紧身衣,是以浮凸毕现,东方白下意识地心头一阵荡漾。
“打猎?”
“是呀,昨晚说好的,怎么,不想陪我去?”
“得向问师父……”
“那就快去问吧!”
东方白回进房里,还没开口,卓永年从炕床上半坐起身道:“走吧,借此熟悉一下山区也好,别忘记我们是做什么来的,说话要谨慎,不该说的就别说,水宝是自己人,但口没遮拦,这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
“那你就跟她去吧!”
东方白结束了一下衣服,带上剑,步出门来。
“道爷没反对?”
“我师父答应了!”
“那好,走!”
到了前院食堂,有的客人在用早膳,有的在忙着起程上路,水二娘已坐在柜上,看见两人走来,笑眯起眼。
“小宝,记住别野得过份!”
“娘,不会的。”
“小黑还没吃早点?”
“我也还没吃,带得有,我们路上吃。”伸手拉了东方白一把道:“我们走!”
“二娘,我们走了!”东方白不忘礼教。
“小黑,小宝很任性,你年纪比她大,别一切都依着她,小心些,我把她交给你了!”水二娘一方面是天下父母心,叮咛免不了,另方面也是话中有话。
“二娘,我会照顾本姑娘的。”
出了店门,两匹马已备好,由小二牵着,一匹马青,一匹枣红,两匹都很雄健,马鞍上捎了弓刀毛毡等物。
小二把枣骝的缰绳交给水宝,不用说青马是东方白的了。
东方白自动接过马缰,在马颈上拍了拍,抚摸了几下,马儿引颈发出一声长嘶,然后咻咻地在东方白身上闻了一阵,像是要认识一下新的骑主。
两人上了马,水宝当先纵辔,穿过清冷的大街,出城,直朝山区驰去,清晨的山景一片迷蒙,雾浓露重,空气倒是清新无比。
水宝兴致极高,放马疾驰,还不仕挥舞鞭儿,东方白紧跟其后,情绪也随之豪迈起来。
两骑马风驰电掣,意态飞杨。
朝阳驱散了晨雾,远山近树明朗起来,村舍聚落冒起了炊烟,晨鸦噪空,林鸟争鸣,整个的大地活跃了。
到了入山的地方,两人勒马离鞍。
“这一程跑得痛快!”水宝整理了一下散发。
“的确痛快,我很久没上过马背了!”东方白附和。
“再进去就是山路,没得跑了。”
“那就慢骑吧。”
“小黑哥,我们用早点,让马儿也啃几口露水草。”
“好!”东方白笑笑,他的确很开心。
水宝从鞍袋取出尚有余温的食物,两人就路边石上坐下,啃嚼起来,此刻的情景,就像一双无猜的情侣在郊游,可惜一黑一白很不相配,在别人眼中,东方白似乎是水宝的下人,当然,当事人是没有这种感觉的。
“水宝,你那位表哥怎不陪你打猎?”
“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文诌诌像个女人。”
“噢!”东方白不知如何措辞,吃了几口才道:“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这有什么稀奇,走江湖的人天天在看不同的人,就像我看来往不息的客人,似曾相识的可多了。”
这话不无道理,东方白点点头。
“小黑哥,你吃醋么?”水宝挑起了眉毛。
“吃醋……什么意思?”
“我那表哥长得比你俊。”这句话显示她胸无城府,而且很大胆,一个少女对一个初识的男人说这种话,的确是少见的坦率。
东方白心头一荡,她先表示不喜欢她表哥,又问自己是否吃醋,用心是什么?
转念一想,自己必须坚守立场和原则,绝对不能被一个小女子左右了情绪。
“哈哈,吃醋!我凭什么?又为什么?”
“凭你是男人!”水宝偏起头,一副天真的样子。
东方白心头又是一动,暗忖:“凭自己目前这副德行,难道会是她心目中喜欢的男人?这绝无可能,她是任性而非轻佻,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但这种情况不能让它发展下去,撇开此行的目的不谈,单就自己本身的立场而言,也不可以牵扯儿女之情,目前最好应付办法是装浑。”
心念之间他又打了个哈哈,道:“难道我会是女人?”
“不,我是说你们男人在这种情形下都会吃醋。”
“你错了。”
“为什么?”
“真正会,真正喜欢吃醋的是女人。”
“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没吃过醋。”
“也许是你没碰到!”
“小黑哥,你要让我碰到么?”水汪江的大眼飘闪出一种异样的光影,说得通俗些,那是少女恩春的表征。
东方白心头一凛,不能再绕着话题了,要是她真有那么点意思,就此缠夹下去,那后果就很严重了,自己是准备装浑的,为什么还要退下去。
“水宝,别尽说笑话了我们吃完上路。”
“你认为这是笑话?”
“本来就是!”
“哼!”水宝白了东方白一眼,拿起水壶,拔牙塞子凑过去道:“小(读书论坛)黑哥,喝水,这水是老远汲来的岩浆水,我娘用来泡茶的,尝尝着,跟一般井水河水不一样。”
壶口已碰到他的嘴,她是要喂他。
东方白用手去接,却被她扒开,没奈何只好就着喝。
水是生水,没烧过,的确是芳甘冷冽。
“冷水还不就是冷水!”东方白故意装傻。
“哼!猪八戒吃人参果。”水宝噘了噘嘴。
东方白笑笑没开口。
水宝似乎兴味索然,冷冷地道:“我们走!”
两人起身,水宝把水壶挂回马背,正待上马……
就在此刻,两骑马遥遥驰来,速度快得惊人,顾盼之间便临切近,水宝扭头一看,一张脸突然拉了下来,急声道:“我们快上马走!”
东方白还来不及反应,两骑马已擦身而过,冲出数丈,唏津津一阵急嘶,勒了回头,双双下转,步了过来。
东方白一看,心头突地一沉,知道一定要出事,两人之一是昨晚在店里闹事的“野豹子”,另一个是面色姜黄的锦衣人,年纪在二十出头之间,想来便是昨晚野豹子口中的公子了,其貌不扬,加上那种脸色,一看就让人不舒服。
两人停步在八尺之外。
水宝的粉腮沉得像冰块。
野豹子锐利的目芒在东方白和水宝的脸上绕来绕去,脸上带着不怀善意的笑。
锦衣人黄蜡般的脸上也挂着笑,令人恶心的邪笑。
水宝大声道:“小黑哥,上马!”
锦衣人一抬手道:“慢着,一大清早便碰头,是幸会呀!”
不屑地瞟了东方白一眼又道:“水姑娘,这黑炭头是你什么人?听你刚才对他的称呼满亲热的。”
水宝气鼓鼓地道:“你管不着!”
野豹子接嘴道:“找跟班也得找个像人样的,水姑娘,这黑炭头以前没见过,他是的什么人?不会又是你的表哥吧?”
说完,嘻嘻一笑。
水宝瞪眼道:“他是这家店里的客人,怎么样?”
“哦!”了一声,野豹子仿佛带刺的目芒再次在东方白面上绕了绕,披着嘴道:“你究竟是看上他哪一点?”
水宝反唇相讥道:“我看上他是人不是畜生。”
野豹子的眉毛鉴了起来,眦牙曲指,像要噬人的样子。
东方白冷沉地站着一动不动,脸上什么反应也没有,似乎这档事根本与他无关,一副闲若无事的样子,实际上他心里已转了好几个念头,对方是地头蛇,说不定也是“乾坤教”的人,眼前只希望事情不闹大,能不干预就不干预,小不忍则乱大谋。
锦衣人抬抬手,示意野豹子不要动火。
“水姑娘,看样子你要入山打猎,对不对?”
“不错!”
“本公子陪你去。”
“不要你陪。”
“水姑娘!”锦衣人姜黄脸沉了下来,阴阴地道:“你可别打错了主意,本公子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既然喜欢上了你,就等于烙了印记,娶你过门是迟早的事。”
“作你的清秋大梦!”水宝的粉腮气得发了紫。
“你真要逼本公子使出颜色?”
“你敢?”
“那你就看看本公子敢是不是!”偏了偏头,向野豹子道:“把这黑炭头给撕了!”
野豹子立即弯臂曲指,眦起牙,举步朝东方白迫去,凶残之状,真的就像一头野豹迫向它的猎物。
东方白的心收紧了,他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水宝一转身从马鞍旁抽出了猎刀。
野豹子已经迫到了东方白身前伸手可及的距离。
东方白连退了好几步。
野豹子为什么要追杀东方白?锦衣人纠缠水姑娘,为的又是什么?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过节?请看《乾坤令》书中,有详尽明白的交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