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仇奔前道等候冯真,忽听一个阴冷话声入耳,回顾之下,不由暗道一声:“苦也,这真是冤家路窄了!”
身前,站定了一男一女两条身影,男的身穿青衫,五绺长须飘拂胸前,女的徐娘半老,风韵依稀,腮边一颗豆大的红痣。
对方,正是“乾坤双煞”。
“乾煞西门琛”嘿嘿一声栗人冷笑,道:“小子,你这身打扮不俗,的确找不到‘尸’气了!”
显然对方仍认定宫仇是“黑白双尸”的传人。
“神煞吴莺莺”风情万种地一笑道:“臭男人,这小子骨格清奇,你看……”
“乾煞西门琛”一瞪眼道:“贼婆娘,你别大白天做梦,自身都难保,还动这歪念头!”
“坤煞吴莺莺”笑容一敛,道:“该怎么办?”
“迫出东西再说!”话声中,转向宫仇道:“小子,看你人还不笨,应该识相,爽快点交出来吧!”
宫伙心中暗自焦急,他知道要想脱出“双煞”之手,难比登天,而冯真又不见动静,吉凶未卜,当下恨恨地道:“在下再次声明,不是‘双尸’的传人!”
“坤煞吴莺莺”道.“也许你真的不是,不过,小子,仍得交出‘一元宝箓’!”
“办不到!”
“那你不否认你得到那半本秘笈了?”
“在下没有承认!”
“乾煞西门琛”冷哼了一声道:“小子,你且先说出‘双尸’的生死下落吧?”
“不知道!”
“你真的找死?”
宫仇偏激之性大发,怒吼道:“下手吧,我宫仇誓不皱眉,不过……”
“不过怎么样?”
“不杀我你们会后悔!”
“后悔,什么意思?”
“有一天我会杀你俩!”
“哈哈哈哈,小子,口气不小,凭你这句话,我今天决不杀你,留你一条小命,等你将来报仇,不过,话说回来,你仍须交出‘一元宝篆’!”
“神煞吴莺莺”双眼不停的四下游盼,忽地道:“臭男人,别再撞上那老怪物,我们换个地方吧!”
宫仇心中暗忖,老怪物?莫非就是冯真仿他口音惊走“双煞”的人?
“乾煞”似乎也极忌惮“坤煞”口中的老怪物,闻言之下,毫不思索地道了一声:“好!”抄起宫仇,弹身飞逝。
“就在‘双煞’带走宫仇之后不久,三条人影,疾奔而至。
来的,正是“黑心国手”的女儿黄淑惠,和两名剑手,三人当然不知道宫仇已被“双煞”带走,略不稍停地追了下去。
不旋踵间,又一条小小身影,飞射而来。
“呀!”
惊叫声中,身影陡地停了下来,他,正是骗走“黑心国手”拚命赶来的冯真。
冯真伸手从地上拣起一物,栗声道:“这是仇哥哥的头巾,怎会遗落在此,莫非他……”
于是,他开始在地面上搜寻,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但他失望了,路面上除了些新旧的车辆,蹄痕,脚印之外,他一无所见,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他捧着头巾,在当地发呆,眼眶里泪水一转一转的。
破风之声传处,黄淑惠一行三人,去而复返,一见冯真之面,齐齐刹住身形。
两名剑手,刷地抽出长剑,一左一右抢占方位,把冯真围在品字形中。
黄淑惠显然十分震惊,骇然扫了冯真一眼,脱口道:“你竟然脱出我爹之手?”
冯真没好气地道:“你爹算什么东西?”
黄淑惠秀眸一张,喝道:“你胆敢……”
冯真狠狠地道:“你爹死了!”
两剑手同时惊呼了一声,黄淑惠芳容大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老毒物死了?”
就在此刻——
一个暴雷般的声音道:“小鬼,老夫把你挫骨扬灰!”
冯真回头一看,赫然是“黑心国手”追了下来,一弹身,朝道旁林中遁去,其势如电,两剑手和黄淑惠连转念头的余地都没有,别说截阻了。
且说,宫仇被“乾煞西门琛”挟着,电闪飞奔。
他在被带走的瞬间,故意遗下头巾,目的是希望冯真能看到而知他已遇险,这期间,他并没有存在任何奢望,第一,冯真是否能脱出“黑心国手”之手,尚成问题。第二,即使冯真侥幸得脱,见到头巾,也仅只知道他可能遇险而已。第三,“双煞”功力深不可测,落入他俩之手,一切等完,纵令冯真知道,又将奈何?天下事可一而不可再,冯真势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模仿别人语音,再度惊走“双煞”,而且,“双煞”到底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尚在未知之中。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来在一片穷山恶岭之中。
“双煞”绕着那绝壁悬岩奔驰,一失足使将尸首无存,令人怵目惊心。
不久之后,来在一座三面绝壑,仅有一线石梁连通边峰的险恶峰头。
峰头约半亩地大小,怪石磷峋,虬松遍布,四周雾气蒸腾,那唯一的通道石梁,半隐雾中,长约百丈。
宫仇甚是纳辛,何以“双煞”专拣这类险峻的绝地存身?
“乾煞西门琛”一松手,放了宫仇,阴冷地道:“小子,在这‘一线峰’头,就算你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宫仇生死已置之度外,闻言只冷哼了一声,口中仍念念不忘冯真。
“坤煞吴莺莺”接口道:“小子,说,‘一元宝箓’现在何处?‘黑白双尸’的下落如何?”
宫仇恨得牙痒痒的道:“不知道!”
“小子,我虽答应过不要你的命,但活罪够你受的?”
“贪婪无耻,武林败类!”
“乾然西门琛”反而哈哈一笑道:“小子,骂得好,现在你先尝尝‘侏儒神通’缩骨抽筋的滋味!”
话声中,人已向宫仇身前缓缓移来。
宫仇亡魂皆冒,如果被这种邪门功夫所伤,这辈子将生不如死。
随着“乾煞”的近逼,他步步后退。
一退再退,不自觉地已到了绝岩边沿。
“乾煞”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再退你就尸首无存了!”
他满心以为这句话会使宫仇止步,然而,他失策了,如果他立即下手,宫仇的确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他存着一种猫戏老鼠的心理……
宫仇生性高傲偏激,当然不愿在“双煞”手下生死两难,骤然之间,他有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暴喝声中,奋力击出一掌。
他承受了“白尸”的全部内元,这拚死一击,力猛如鲸波怒涛。
“乾煞”冷笑一声,故伎重施,双掌圈划之间,把如山劲气,引向一边。
“隆!”然巨响声中,峰头岩石飞射。……
几乎是同一时间,宫仇纵身跳下了无底绝壑。
他这一跳的动机,旨在寻死,他不愿任由“乾坤双煞”宰割。
如果他交出那半本“一元宝箓”的话,或可保全性命,但他不屑如此。
人,在面临生死抉择的一瞬间,根本没有深思熟虑的余地,全凭一时的直觉,而这直觉观念的产生,基于一个人的性格。
宫仇就是如此,他不愿落入人手而出此下策,这是一念由行动,一切后果和利害的影响,他没有考虑。
“乾坤双煞”做梦也估不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性烈如火,视生死如无物,齐齐惊叫一声,电闪前掠,但,迟了,“双煞”纵使功力通天,也无法挽回这突变的悲剧,宫仇已消失在深沉无底的绝壑之中。
宫仇一念轻生,身形如殒星飞泻,刹那之间,他感到死不瞑目。
父亲,在他的意念中是一个谜。
母亲,惨遭奸杀,他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母亲生前时常向他提及的三件事,第一,练成盖世身手,劈倒巨松,挖取秘密,第二,若遇另一个持有与他同样玉锁的人,男的结为兄弟,女的结为夫妻,第三,必须修习上乘剑术。这些,在母亲死后,算是成了遗命,可是,他一样也没有做到。
承受了“白尸”的功力,接受了对方的半部“一元宝箓”,但无法实践所许诺言。
刁钻慧黠的小弟冯真,今后将永无再见之期。
这些意念,在刹那间电袭心头,使他感到直如万箭钻心一般。
于是,他为死亡而颤栗了。
但,这只不过是瞬眼的意念,下落之势,急遽加速,神志逐渐不清。
这绝壑似乎深不可测,久久仍不见底。
蓦地,他的身形在半空中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拉,接着“嗤!”的一声裂帛之声,长衫似挂在突岩棱角或是伸出岩壁的树枝之上,降势猛刹,然后,裂帛声中,长衫碎裂,再度下泻。
这一勾,使殒落之势十卸其八。
“砰!”
身躯落实,剧痛中,他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再度苏醒,但觉金芒隐约,想来已是第二天早晨。
“我没有死!我居然还活着!我没有……”
他一遍又一遍的自语着。
此刻,他感觉到生命的可贵,也体验到了生的价值。
他想起着非中途长衫彼勾住,减缓了下落之势,此刻早已粉身碎骨,焉有命在,不由下意识地一颤。
他想爬起身形,方一转侧,但觉全身骨痛如折,像是被拆散了般,汗珠粒粒而冒,忍不住哼了一声。
喘息有顷,他开始打量四川,见自己落身之处,绝壁围环,半空白云缭绕,只能见到峰坚半腰,再以上是迷茫一片。
蓦地——
他被眼前地面上的景象震惊了。
由身旁起,五丈以内,寸草木生,布满了凌乱的足印,像是一个练武场,场边,隆起了一个小土丘,长满了野草,土丘旁,摆着一具棺材,棺盖掀在一边,从风雨剥蚀的痕迹来看,骇然是一具石棺。
棺木旁,人立着一块墓碑。
宫仇揉了揉眼睛,定神辨认,只见墓碑上大书着:“天下第二剑手……”
下面是空白,没有名姓,再以下是“之墓”两个字。
他骏然了,这是什么回事?
“天下第二剑手”是谁?
为什么棺材暴露?
从地上的脚印来看,此地并非没有人迹……
在好奇心与警惕心的驱迫下,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挪动着艰难的步子,走向那具石棺。
一看之下,更加困惑莫名。
石棺是空的,像是根本没有装过人,靠地面的部分,已布了一层青苔。
墓碑之后,是一个墓穴,是就地面的岩石垒成的。
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
一个意念,闪上心头,“此非善地!”死里逃生之后,他意识到生命的可贵,目前,他重伤之身,不能再担半分风险。
最急迫的是,他必须迅速疗伤,由疗伤一念,使他想起杯中那瓶冯真窃自“黑心国手”丹房之中的疗伤圣品“归元丹”。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他笑了笑,目光游扫之下,十丈之外,树丛夹着怪石,看来是个极好的藏身之所,于是,他向那片浓密的丛林走去,选了一个刚能容身又能外观的石隙,坐了下来,取出“归元丹”,一口气吞下了五粒。
这“归无丹”是“黑心国手”精心炼制,武林人想求一粒,已相当不易,宫仇却得了整整一瓶。
灵丹妙药,毕竟不凡,甫一入口,立化津液顺喉而下,齿颊生香。
宫仇自得“白尸”输以全部真元,“任”“督”之脉已通,加上灵丹之助,疗起伤来,事半功倍。
当下闭目垂帘,按照母亲生前所授的玄门正宗心法“五心向天”,导元引气,以助药力推行,不久,使入了物我两志之境。
一个时辰之后,功圆果满,宫仇由虚返实,正待起身。
“锵!”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传入耳鼓,举目从石隙中望了出去,不由大吃一惊,只见场中两条人影,各以长剑往地,互相对峙。
奇怪,这两个人怎会到这荒山绝谷之中来比武?
背对这面的,是一个白发黑袍老者,面孔看不清,迎面向这方的赫然是一个青衫书生,虽远隔十丈,仍能看得出那青衫书生面孔奇丑无比。
突地——
那黑袍老者哈哈一阵狂笑道:“三十五年苦斗,今天将可决定谁躺进这具石棺了!”
宫伙心头猛地一震,三十五年苦斗,莫非这两个人出斗已经三十五年了?这确实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但,不对呀,那青衫丑书生,说什么也不会超过三十五岁,怎会与这黑袍老者比拚了三十五年呢?王十五年并非是一段短的日子,就算那书生驻颜不老,但两人又为了什么不了的恩怨而在这绝谷之中苦斗三十五个寒署呢?
怪不得自己坠谷之初,看到满地脚印。
从那老者后半句话看来,那石棺显然是准备埋葬一两人之中的一人,那两人是不见生死不休的了。
这种打法,的确豪勇得近于残酷。
碑上预留空位,想是准备添上死者姓名的。
但,天下第二剑手又作何解呢?
想及此点,心中倏有所悟……
心念未已,已听那丑书生沉声道:“这场比斗,是应该结束了,不管是你死,或是我亡!”
那老者嘲讽般的道:“你气馁了?”
“谁说的?”
“你的语意不是很明显吗?”
“我只觉得无聊、无谓,不值!”
“嘿嘿,三十五年前你该说这句话,现在晚了!”
“是的,我们该收场了!”
说完,双方一阵可怕的沉默。
宫仇不自禁地感到热血奔腾,他明白了,这两名剑手,为了争谁是天下第一剑手的虚名,而比拚了三十五年,难怪墓碑上预先刻的是“天下第二剑手”,胜的是第一剑手,那死者当然是第二剑手了。
这两名剑手,不知是什么来历,两人在深山绝壑之中,悄悄地争天下第一剑手的头衔,争到了,又如何呢?有谁来为他传扬呢?
如果两败俱伤,岂非可惜亦复可笑?
武林人,勘不破的,就是“名”这一关,前古如斯,而今益烈。
宫仇不由感慨系之了。
“锵!”
人影一触即分。
宫仇无法看出,双方这一个照面使的是什么招式,他只有一个感觉,奇,快,此外,他看不出什么来。
片刻之后——
双方长剑再度扬起……
“锵!锵!”一阵连珠密响,双剑交击,互撞了数十下之多。
宫仇不由暗地咋舌,他想,这确实是武林中难遇的场面。
“砰!砰!”
人影一分,双双跌坐地面,喘息之声,十丈外清晰可闻。
由于方位的改变,宫仇看清楚了那黑袍老者须眉俱白,唯是鹰鼻鹞眼,显得十分阴骛,他的江湖阅历,几等于零,是以看不出比斗双方的来路,这时,他想起了刁攒古怪的冯真,如果他在场,他一定能认得出来。
事实非常明显,双方都已成了强弩之末,很可能的结果,将是两败俱伤。
如果双方死了,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阳光被浮云所掩,谷中显得更加阴森冷寂。
场中双方,缓缓站直了身形。
宫仇的心弦,随之拉得紧紧的。
身形,慢慢移近,双方相距不及五尺。
场面在死寂中,透出无比的紧张。
“锵!”
震耳金铁交鸣声中,黑抱老者长剑折断,手中剩下尺长一截剑桶,丑书生的剑尖,比在对方的胸膛上。
双方,口角沁出殷殷碧血,显然,都受了严重的内伤。
胜负已见分晓。
黑袍老者面上掠过一抹死亡的颤栗。
这一刻,像是空气全部凝固了,冻结了。
丑书生的剑尖,久久没有刺下去。
黑袍老者栗声道:“你胜了,刺进去吧!”
一声长叹,丑书生收回了长剑,悠悠地道:“罢了,争得这浮名何用,你我都已行将就木,留此余生,永伴林泉……”
话声未落,惨哼突起,丑书生以手抚胸,身形连连踉跄,厉声道:“你……你……无耻……”
长剑坠地,人也跟着栽倒。
这突兀之变,使宫仇大为震骇,分明丑书生已经胜了,怎地……
黑袍老者,口中发出一阵袅鸣鸱号也似的狂笑,夹着断续的语声,道:“天下……第一……第二……哈哈哈哈!”
于是——
丑书生被装进了石棺,埋入墓穴。
黑袍老者在墓碑上迅快的几划,然后把丑书生那柄长剑纳入自己的剑鞘内,踉跄朝外奔去,瞬眼消失。
谷中恢复了死寂,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只多了一座新坟。
宫仇茫然了很久,才长身走了出来,移向墓前。
一看,不由惊呼了一声:“丑剑客!”
墓碑上原来的空白,已被填满:“天下第二剑手丑剑客之墓”。
“他应该是天下第一剑手,他胜了,他放过了对方……”宫仇喃喃地自语者,竭力在分析这件事的因果。
“丑剑客”何以在胜了之后,突然惨哼倒下?
冯真的话音,似乎又响在耳畔:“……百年来仅见的剑术好手‘丑剑客’……三十年前失踪,这也是一个谜!……”
“谜?”
这不是谜,“丑剑客”为了一个“名”字,与人比斗了三十五个寒暑,现在,他是真的死了。
这件武林秘辛,宫仇是唯一的目击者。
突然——
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他的心田,“丑剑客”何以突然倒毙?
这念头,愈来愈强烈,终于,他忍不住好奇心的催迫,他动手掘开了坟墓,思维再三,他揭开了棺盖。
“呀!”他惊呼一声,俊面立起抽搐,“丑剑客”胸前血渍殷殷,一段剑柄,露在外面。
刹那之间,他明白过来了,那黑袍老者,乘对方不备,突然以半截断柄,刺入对方的胸膛,这种卑劣的手段,的确令人发指。
若非“丑剑客”一念之仁,不肯乘胜下手,黑袍老者,焉有命在。
难道,武林人都是这么邪恶?
在他人江湖的短短时日里,他看到的是巧取,豪夺,用谋,诡诈、卑鄙……
“哼!”
那是一声低沉窒息的呻吟。
宫仇不由毛发俱竖,这声呻吟,是发自“丑创客”之口。
难道他还没有死?抑是自己的错觉?
又是一声微呻,死者的眼皮,似乎动了一动。
宫仇定了定神,伸手摸向死者前胸,不惜,心脏尚未停止跳动,对方果然没有死,想不到黑袍老者狠心把他活埋。
于是,他从怀中取出一位“归无丹”,扳开“丑剑客”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
宫仇空有一身深厚的内力,限于所学不多,无法加以运用,助对方复元,是以塞下药丸之后,他只有静观变化。
盏茶工夫之后,“丑剑客”长哼一声,翻身坐起。
宫仇欢然道:“阁下……”
“丑剑客”丑脸一无表情,但目光中却充满了激动之情,截住话头道:“你是谁?”
“在下宫仇!”
“怎么回事?”
“阁下被那黑袍老者活埋,在下一念好奇,掘开墓穴……”
“老夫明白了,他人呢?”
“带了阁下的剑离开了!”
“你,娃儿,怎会到这罕无人迹的绝地来?”
宫仇不愿多加解释,淡淡地道:“偶然!”
“是你救了老夫的命?”
“这……谈不上救命二字,也算它是偶然吧!”
“丑剑客”从石棺中移出了身形,竟然有些站立不稳,一连晃了数晃,眼中骤现痛苦之色,奇丑无伦的脸上,依然没有半丝表情。
宫伙心中暗道,好一个冷漠的怪人。
“丑剑客”摸了摸插在胸膛上的剑柄,凄厉地道:“想不到堂堂‘武当一老’,竟然卑劣阴残到这种地步!”
宫仇一怔道:“武当一老?”
“不错,以名门正派第一剑手自居的‘武当一老玉虚真人’!”
“他不像是道土……”
“他顶上没有挽髻,不过,你忽略了他身上那件黑色道袍!”
“哦!”
“孩子,老夫生平从不平自受人好处……”
这一声孩子,使宫仇大感不释,冷冷地道:“阁下真的是‘丑剑客’?”
“你认为不是?”
“阁下的年龄……”
“老夫今年正好一百岁整!”
“一百岁?”
“嗯!”
说着,伸手徐徐褪下面具,赫然是一个须眉如霜的老者,只是老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想是流血太多之故。
宫仇骇然向后退了一个大步,道:“老前辈原来是戴了面具……”
“孩子,武林中唯一见到老夫真面目的,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刚才你给老夫服下的是否叫‘归元丹’?”
宫仇大为愕然,对方竟然能一语道出丹药名称,点了点头道:“是的!”
“那你是‘药圣毒尊易卜生’门下?”
“药圣毒尊易卜生?”
“怎么?”
“晚辈不认识!”
“那你哪来他的独门灵丹?”
“取自一个叫‘黑心国手’的人!”
“哦!也许他们是一家!孩子,老夫有个要求?”
“老前辈请讲?”
“为老夫善后!”
“善后?”
“不错,老夫自知时间不多了,孩子,愿意吗?”
“这‘归元丹’晚辈身边……”
“丑剑客”身躯晃了晃,面色更加苍白了,怆然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灵丹虽妙,难救必死之人,老夫心脉若断还续,三十五年不息苦斗,内元所伤甚巨,神仙也无能为力了,不过,够了,老夫百岁之人,死不为夭,能活转来交待几句后事,死也瞑目了!”
宫仇心中大是不忍,他母亲生前一再提示,要他学剑,现在面对这百年来第一剑手,有说不出的感慨,对方决要死了,以他孤傲的性格,他是不会开口有所求的。
“丑剑客”转身用手掌拂去了墓碑上“天下第二剑手”四个字,然后又道:“孩子,你师承何门?”
“没有!”
“今尊堂?”
“姓宫!”宫什么,他说不出来。
“丑剑客”不再追问下去,转身又坐回石棺之中。
宫仇额声道:“老前辈,您……”
“丑剑客”老脸微见抽搐,额际汗珠滚滚,费力地道:“孩子,你愿意学剑么?”
这话大出宫仇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丑剑客”又道:“孩子,不必为难,老夫生平不收徒,现在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老夫不愿平日受人恩惠,临死无物可赠,由此向东五十丈之处,是老夫所居窟洞,壁间有本剑笈,举以奉赠……”
说完,一阵喘息。
宫仇急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丑剑客”又道:“孩子,如你不接受的话,你就离开吧!”
宫仇突地豪声道:“老前辈,晚辈有一天必找那‘武当一老’,要他知道武林正义不泯!”
“丑剑客”目中忽放奇光,面上肌肉急剧的抽动,半晌,才激动无比地道:“老夫死了,但愿‘丑剑客’不死……”说到这里,突然顿住,神色一黯,颓然道:“老夫语无伦次,休怪!”
宫仇正想说什么……
只见“丑剑客”双目神彩渐收,狂叫一声,拔出那插在胸前的半截断剑,鲜血涌处,人已仰面栽倒石棺之中。
他死了,一代剑术名手就这样含恨以终了。
宫仇沉思有顷,突地朝石棺下跪,祝祷道:“弟子宫仇,接受遗赠,愿拜您老人家为师,誓必完成师父之志,‘丑剑客’不死,并誓雪师父之仇!”
祝祷毕,从“丑剑客”手中取过面具,和那半截断剑,放入怀中,脱下他的青衫,然后盖上石棺,重新掩埋,复用断剑铲去了墓碑上余下的“丑剑客”三字,将就以断剑改刻为“天下无敌剑手之墓”几个字。
诸事妥当,再次下拜,然后依指示朝东奔去,细寻之下,果然发现一个极为隐密的洞口,当下毫不考虑的冲了进去。
果然,在一个壁洞里,他找到了一本薄薄的绢册,封面上题了四个工笔楷书“万流同宗”,下署“丑剑客”三个小字。
宫仇当时也无暇翻阅,随手塞入怀中,复在洞中的仔细巡视了一遍,见没有什么有价值的遗物,方才离洞朝谷外驰去。
岂知这谷竟然是个死谷,四周尽是插天巨峰,根本没有出路。
以宫仇现在的修为,要想越峰而出,根本就办不到。
思维再三,他有了一个决定,于是重新折回“丑剑客”所居的洞中。
他脱下鞋子,从袜底取出一小圈赤红的东西,赫然是那张“白尸”所赠的人皮。
原来在“张仙祠”内,“白尸”把这张刺有半部“一元宝箓”的人皮遗赠宫仇,宫他心知处境险恶,祠外不少武林高手,不计生死,目的就是这半部“一元宝箓”,于是他把它藏在袜底里面,是以“金剑盟”长老“神风老人”搜他身时,一无所见。
这张人皮,因为没有硝制,已开始变硬萎缩,幸而宫仇是藏在袜底贴近脚掌,受体温的保护,勉强还可撕开,否则,这半部“一元宝箓”就算毁了。
他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把人皮平整摊开,由于字是刺上去的,已有些模糊不清,如果时日再久,必将腐坏无存。
于是——
宫仇不求其解,一遍又一遍地辨读,先把它默记在心里。
口诀记熟之后,他照式把所有图解用木炭描摹在石壁上。
这样,化去了两天的时间。
一切停当,他用火焚化了人皮。
这被目为武林瑰宝的“一元宝箓”,除了保留在宫仇的心里以外,算是失去了有形的实质。
正如“白尸”所说的,这上半部“一元宝箓”,全是练气增元之术,艰深僻奥,玄奇莫测。
宫仇把全部心神,完全贯注在这半部宝笈中。
时光,在不知不觉之中流逝。
谷内草木枯而又荣,荣而又枯。
宫仇依赖谷中的野草充饥,渐渐,他日数日不食,本来黝黑的石洞,在他眼中已丝毫无隐。
从草水的荣枯,他意识到两年的时光已过去了。
半部“一元宝篆”,他已融会了约摸八成,最后一篇,讲的是“金刚不坏大法”,这是千百年来,被认为功力的极限。
以他粗略的估计,这最后两成如要竟全功,必须要至少五年的时间。
五年,这时日不长,但也不算短。
他想到谜样的身世,也想到那些不知名的仇家……
也与恨开始折磨他。
他无法再耽五年,他怕万一仇人死去?
于是,他放弃了最后的一程,他开始习练“丑剑客”遗赠的剑笈。
名虽剑笈,但却附录有掌、指、身法。
悟性,加上修习“一元宝篆”的成就,习练“剑笈”,如顺风扬帆,一泻千里,进境之速,连他自己也感到骇异。
半月工夫,他获得了“丑剑客”身手的全部,而在内力方面,由于“白尸”所输的内元,以及宝箓的成就,超过“丑剑客”本人甚多。
这一天,他摒挡一切,准备出谷。
他瞑想着到母亲墓前,毁掉那株巨松,发掘那埋藏了不知多少年的秘密。
他的心,开始狂跳,他不知自己的功力,是否可以一击而毁掉那株巨松,但一他充满了自信,他想,那该不成问题。
他似乎一刻也不能稍待。
他把“武当一老玉虚真人”两年前用以刺杀“丑剑客”的半截断剑,和“丑剑客”用以掩藏了真面目一生的人皮面具带在身边,剑笈则埋藏洞中,然后封洞离开。
两年,他该是十八岁了。
他换上了原来“丑剑客”所着的青衫,除面容外,他成了第二个“丑剑客”。
照在水中的倒影,使他自我解嘲的发出了一阵轻笑。
地盘算着出谷之后——
访凶!
报仇!
为“白尸”寻找她的女儿陈小芬!
为“丑剑客”报仇!
斗“乾坤双煞”!
更重要的是,找到刁钻慧黠的小兄弟冯真,他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怀牵萦……
顾盼之间,“丑剑客”的坟墓在望。
突然——
他怔住了,但随之而生的,是恨和怒,夹以阵阵涌起的杀机。
墓前,人影幢幢,不下五十人之众,而最刺目的,是那件他念念不忘的黑袍,“武当一老玉虚真人”竟然也在其中。
不言可喻,这些人的目的,在证实被目为天下第一剑手的“丑剑客”,是否真的死了!这荣衔是否该加在“玉虚真人”的头上。
墓碑上,“天下无敌剑手之墓”八个字,引起了来人的震惊。
“武当玉虚真人”激动而困惑地高声道:“这谷里有人来过,改变了原来墓碑上的字!”
突地——
一个阴沉冷漠的话声接下去道:“诸位莫被这牛鼻子所迷!”
众高手闻声回顾之下,惊呼之声爆空而起:“丑剑客!”
“丑……”
在距众人不及四丈之处,像幽灵似的站着一个貌相奇丑的青衫书生,胸前右侧一个剑孔,血渍结成了碗大一个黑印,手中,执着半截断剑,目中射出令人心悸神摇的厉芒,遍扫众高手之后,落在白发如银的黑色道装老者身上。
奇突之变,像平地焦雷,震得所有入谷高手,目瞪口呆。
“丑剑客”没有死!
“武当玉虚真人”老脸扭曲得变了形,他不相信这会是事实,被他亲手所杀,亲手埋葬的人,居然会复活,这不但离奇,而且恐怖。
汗珠,从老脸上滚滚而落。
空气在迫人窒息的情况下,透着莫名的恐怖。
“玉虚真人”下意识地抽出了长剑,语不成声地道:“你……没有死?”
“死!每一个人必然的归宿,但‘丑剑客’,岂能死在剑下!”
语音之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这“丑剑客”,正是宫仇的化身。
“玉虚真人”老脸变成了死灰之色,目中尽是骇芒,脱口狂叫道:“不可能!”
宫仇冷冰冰地吟了一声,不屑地道:“是的,不可能,以阁下堂堂武当一老,竟然能做出这等令武林同道齿冷的卑鄙残毒的事来,的确是不可能!”
在场的高手,均是武林中一流人物,阅历老到,闻言之下,齐齐把询问、困惑的目光,射向了业已自命“天下第一剑手”的“玉虚真人”。
“玉虚真人”震惊过度,情绪在一时之间,不能平静下来,再次叫道:“你……没有死?”
宫仇嘿的一声冷笑道:“丑剑客岂会如此死于宵小之手!”
宵小两字,对“玉虚真人”而言,的确是极大的侮辱,但他目前已无暇计及这些了,他竭力镇定自己,他在想,难道自己那一击不曾使对方致命?但,纵使不死于刻,也当堂死于石棺墓穴之中呀!难道他在身伤无尽的情形下,还能破棺毁墓而不成?墓碑上分明是“天下第二剑手丑剑客之墓”十一个字,怎的会变成了“天下无敌剑手之墓”八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
于是——
“五虚真人”再次大叫了一声:“不可能!”
宫仇扬了扬手中半截断剑,朝胸前青衫上血污的剑孔一比,道:“牛鼻子,什么不可能?”
“玉虚真人”下意识地连退三步。
所有在场的高手,主动的朝两侧分开,剩下“玉虚真人”独对“丑剑客”。
宫仇狠狠地道:“牛鼻子,这半截断剑,将物归原主,照样的刺进你的胸膛!”
“玉虚真人”额上汗流如珠,全身籁籁而抖。
在场高手,迷惆的望着这两个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剑手,似明白,又似不明白,他们随同“玉虚真人”入谷的目的,是要证实“丑剑客”是否真如“玉虚真人”所言,落败身亡,然而事实却出乎每一个人意料之外,从“玉虚真人”的神情来看,这突变一样出乎他本人意料之外。
宫仇逼近数步,平举半截断剑。一动劲,一道白森森的制气,暴闪八尺。
高手群中,爆出一片惊呼。
“玉虚真人”骇上加骇,在他的记忆中,对方并没有这么精湛的内力,两年时间,难道会发生奇迹?能从断剑上逼出八尺剑芒,这近乎惊世骇俗。
“拔剑!”
随着宫仇这一声大喝,场中的空气在神秘离奇中骤呈无比的紧张。
“玉虚真人”手按剑柄,却拔不出来,似乎他已失去了往昔为争第一剑手之名,而与对方苦斗了三十五个寒暑的豪气。
宫仇冷冰冰地道:“牛鼻子,本人不杀不抵抗的人,希望你死得像个剑手!”
“玉虚真人”被这话一激,神志复苏,唰的一声,长剑出鞘,他与“五剑客”拚斗了三十五年,这证明双方功力无分轩轾,造诣几乎完全相等,现在虽发觉对方内力方面有骇人的进展,但对方手中只是半截断剑,拚斗起来,尚不知鹿死谁手。
心念之中,胆气也壮了许多。
当然,他做梦也住不到“丑剑客”不是那“丑剑客”。
宫仇自修习“一元宝箓”之后,内力方面,武林中已难找相与匹敌的对手,由于内功精湛,是以改变嗓音极为容易,他是有心人,把“丑剑客”的声音模仿得维妙维肖,即使有稍稍破绽,“玉虚真人”在目前的情况下是无法辨认得出来的。
“玉虚真人”右手抱剑,斜指上方,左手半抬,捏出一个刻诀,刹那之间,他象另外换了一个人,气定神闲,一派名剑手风范。
宫仇手中断剑一幌,八尺长的芒尾,幻出五朵工整的梅花。
高手群中响起几声惊呼:“梅花剑!”
“起手式!”
“梅开五幅!”
一场武林中罕见的剑斗,即将展开,而且是一场生死之斗。
所有在场的高手,一个个屏息凝神而待。
宫仇冷喝一声道:“出手!”
“玉虚真人”半言不发,缩肘垂剑,斜斜刺出,这一击之势,看似缓慢,其实快极,中藏玄奥变化,使对方无法判别攻向什么部位。
宫仇断剑一划,寒芒暴涨,“雪梅含苞”封住门户。
“呛!”
一声清越的脆响过处,双方各退了一步。
乍分倏合……
刹那之间,但见剑气纵横,寒芒打闪……
空气被剑芒划裂,响起一片刺耳的丝丝之声。
三丈之内,脸气森冷逼人。
转眼之间,过了三十招,宫仇竟然守多攻少。
“玉虚真人”豪情大发,着着进逼,专指对方要害大穴,招式也愈见凌厉狠辣。
宫仇虽参悟了“丑剑客”所遗赠的“万流同宗”剑笈,但较之“五剑客”本人,在运用方面,当然要逊色几分,而“玉虚其人”与“丑剑客”搏斗了三十五年,对他的招式变化,可说了如指掌,何况,宫仇手中是半截断剑。
但,内力方面,宫仇要凌驾“丑剑客”之上数筹,目前他所凭藉的就是这点。
奇招绝式,从双方的攻守之中层层叠出。
看得所有高手,目震心悬。
五十招!
一百招!
两百招!
主客易势,宫仇凭着深厚的修为,全力攻拒,“玉虚真人”每接对方一剑,必须使出全力,时间一久,招式上的优势,被逐渐削弱的内力消减,变成了守多攻少。
三百招晃眼即到。
宫仇剑气如虹,愈攻愈厉,由剑气卷起的罡风,追得近场的高手,纷纷变色倒退。
“玉虚真人”剑招已发不出应有的威力,险象环生,节节后退。
宫仇大叫一声:“寒梅吐艳!”
满空剑影,如朵朵白梅,向对方罩去……
“呛!”
挟以一声闷哼,“玉虚真人”倒纵一丈之外,手中剑已掉落地面,右边袍袖半裂,鲜血涔涔顺臂而下。
场外爆发了一阵惊呼。
宫仇用脚尖一挑,那柄长剑飞向了“玉虚真人”,口中道:“牛鼻子,再来,你还有机会!”
“玉虚真人”一手抄住飞来长剑,白发蓬立,老睑扭曲,目中射出一种似恨似悔的异样光芒……
宫仇一转身,迫近对方身前,冷声道:“出手、抵抗、本人要下手了!”
“玉虚真人”突地把手中剑朝地上一插,栗声道:“贫道输了,下手吧!”
人影晃处,四个中年道人,各执长剑,飞投场中。
“玉虚真人”暴喝一声道:“你们下去!”
就在此刻——
只见“玉虚真人”老脸大变,身形一连晃了几晃,张口喷出一股血箭,仰面栽倒,一阵抽搐,寂然不动。
四个中年道士齐齐怒吼一声,四道银虹破空而起……
未及出手,银虹突敛,凝哼声中,“砰!砰!”栽倒,口血汩汩外冒。
宫仇顿时手足无措,心中寒气直冒,他想不透对方何以在刹那之间倒地而亡?
恐怖的怪事,紧接着出现。
外围观战的高手群中,惨哼之声此起彼落,人影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死状和“玉虚真人”等完全一样,个个口喷鲜血,奇突的死亡。
宫仇头皮发炸,胆裂魂飞,怔在当场,不能动弹。
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这些高手何以会突然死亡?
前后仅半刻光景,场中除了宫仇一人之外,已没有半个活人。
死了!
全部入谷的高手,就这样突然地暴亡。
死尸,血,再就是无边的恐怖。
宫仇怔立了足足一个时辰光景,才按住满腹疑团,以掌劈了一个数丈大坑,把数十具死尸堆叠坑中掩埋了,又用一块巨石,树立坟前,用指大书:“乙酉仲春,武当玉虚真人等一行五十四众,入谷暴毙,死因不详。丑剑客”
然后,拣起原属“丑剑客”而为“无虚真人”所侵夺的那支长剑,佩在胁下,摘下了面具,叩别“丑剑客”之墓,飞身出谷。
到了集镇,他置备了一套行装,全身上下,焕然一新。
两年谷居,他已由十六岁的少年,变为一个玉树临风般的美男子,青衫佩剑,别有一番风姿。
第一个浮上他脑海的影像,是那刁钻慧黠的小弟冯真。虽然他对他的出身来历一点也不清楚,但,两人短暂的相处,已建立了不可磨灭的感情,两年,不算长,但也不短,人事沧桑,他不知是否能找到他,心中顿时充满了怅然之感。
其次,他想到本身。
母亲被奸杀,他泣血椎心料理后事的残酷记忆,历历如在目前。
于是——
那种剖心切肤的恨,又上了他的脸。
他想起母亲墓前的那株区松,巨松之下,埋藏着全部秘密,母亲生前留言,如他的功力可以一举而毁巨松,就可以发掘这秘密。
这秘密是什么,他无法想像,但可预知的,必是一件血的秘密。
他自信,自己已习得“一元宝箓”所载神功的八成,只差两成功候,便可以为金刚不坏之身,毁那巨松,当非难事。
于是——
一连串的幻象,涌现心田,访仇,缉凶,报怨,雪恨……
他的血液,在骤然之间加速,流露在眉目之间的恨意,山相对的加浓。
他取道直奔儿时故居——那偏僻的小村落。
发掘秘密,是他始终念念不忘,而目前亟于要兑现的梦,这关系着他的身世,也是他自有记忆以来,一直想解开的谜底。
傍午时分,来在一座镇市之前,他不由自主的缓下了身形。
这里,正是宫仇第一次介入江湖是非的地方。
镇外的“张仙祠”,他误打误撞的从“白尸”手中获得了被视为武林不世奇珍的半部“一元宝箓”,也同时得到“白尸”临死输功,这决定了他的全部命运,不幸的遭遇使他得到了意外的奇缘……
往事历历在目,他信步走入镇中。
甫入镇口,一声断喝倏告传来:“站住!”
宫仇应声止步,面前已站定了四个黑衣剑手,各人胸前绣着一柄小小金剑,不问可知,这四名剑手是“金剑盟”属下。他与“金剑盟”本无恩怨可言,但念及拜兄“青衣帮”帮主“辣手书生徐陵”的灭帮之恨,使他对“金剑盟”产生了仇视之心。
一双带着浓厚恨意的眸子,冷冷地扫向了四名剑手。
这种由于深仇极恨所孕育的目光,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四名剑手不期然的脸色一变。
但当四个骄横成性的剑手,悟及对方仅是一个文绉绉的书生之时,胆气立豪。
宫仇修习上半部“一元宝箓”,已到了神仪内蕴之境,是以表面上除了出奇地冷漠,和一双恨意的眸子之外,别无惊人之处。
四剑手之一狂傲地道:“朋友也是武林中人?”
宫仇冷冰冰地道.“是又如何?”
那剑手面上掠过一抹凶残之色,也斜着眼道:“既是道上朋友,该懂得规矩!”
“什么规矩?”
“解下你的佩剑!”
“解剑?”
“不错!”
“为什么?”
另一个鹰目马脸的剑手,狞声一笑道:“穷酸,你别混充内行,听清楚了,除了本盟之外,不许任何人佩剑!”
宫仇一怔之后,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道:“这是谁立的规矩?”
那原先发话的道:“金剑盟,本盟之外无剑士!”
宫仇怒极反笑道:“金剑盟竟敢如此目空四海?”
“朋友,还是识相些好?”
“如果不呢?”
“你将后悔莫及!”
宫仇纵声大笑道:“在下可不知什么叫做后悔!”
四剑手脸色同时一沉,仍是那原先发话的道:“朋友,难道要本人动手?”
宫仇俊面一寒,目中煞芒一现而隐,语意森森地道:“凭你们四个还不配谈动手两个字!”
四剑手顿时目射凶光,齐齐哼了一声,那为首的暴喝一声道:“莫非你还有两手要表现一下?拔剑!”
话声中,已自掣出了背上的长剑,一抖腕,挽成了一个剑花。
宫仇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冰寒迫人地道:“本人拔剑有个规矩?”
“穷酸,你还有规矩?哈哈哈哈,说说看?”
“本人拔剑不见血不回鞘!”
“哈哈哈哈,本人倒想见识一下!”
宫仇一瞪眼,两缕电炬星芒也似的青光,暴射而出,朝四人一扫。
四剑手被这目芒所迫,骇然各退了一个大步,他们意识致眼前的书生不简单了,“呛!呛!”连声,四剑全出了鞘。
宫仇杀念已生,双唇紧咬,右手缓缓按上了剑把……
不少行人,围了过来,但看见四名金剑手之后,又纷纷避道而去,显见“金剑盟”在江湖中,气焰已到了不可一世的程度。
银芒一闪!
接着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号,那发话的金剑手,被一剑斜切藕式劈成了两段,肝肠五肚,和着刺目的鲜血,瘰沥一地,惨状令人不忍卒睹。
宫仇长剑业已归鞘,似乎不曾动过一般。
另三名剑手,一个个亡魂皆冒,面如土色,窒在当场。
这种诡异狠辣的剑术,的确罕世无匹。
宫仇目光一扫三人,冷声叱道:“滚!”
三名剑手霍地回身举步,突然又似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阻,又回转身来,长剑一领,猝然出手攻向了宫仇。
宫仇冷哼一声:“找死!”
寒芒暴展,长剑第二次出鞘,快得令人目光无法分辨……
三声惨啤,仿佛是由一个人的口里发出,血花飞洒,三人被轨成了六截,残躯断体,使人怵目惊心。
宫仇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冷笑,反手倒剑,正待归鞘……
蓦在此刻——
一个冷峻但却娇嫩的声音,倏告响起:“朋友,好剑法!”宫仇暗吃一惊,徐徐回身,眼光掠处,不由一呆。
眼前,三丈之外,俏生生的站着一个二十许的白衣丽人,髻边斜插着一朵酒杯大的红花,清丽脱俗之中,显得有几分憔悴。
白衣女子似乎被宫仇的绝世风标所慑,骤然之间,也呆住了。
宫仇把剑徐徐归鞘,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白衣女子粉腮罩起了一层严霜,沉声道:“阁下如何称呼?”
宫仇冷峻的道:“在下宫仇!”
白衣女子陡地向后一退身,道:“宫仇,你就是宫仇?”
“不错!”
“两年前被武林中误会为‘黑白双尸’传人的宫仇?”
这话使宫仇为之怦然心震,奇怪,对方何以知道自己不是“黑白双尸”的传人,而说出误会两个字,难道她知道……
心念之中,脱口道:“姑娘何以知道在下是被误会?”
白衣女子似乎不愿意回答这问题,口锋一转,道:“宫仇,你胆敢与‘金剑盟’为敌?”
宫仇寒声道:“怎么样?”
“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未见得!”
“你无妨等着瞧!”
宫仇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待离……
白衣女子娇声一喝道:“站住!”
宫仇不期然地止步回身,俊目中棱芒暴射,如两道电炬,朝对方一绕,道:“姑娘准备怎么样?”
白衣女子被宫优眼中如刃厉芒照得劳心一震,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宫仇,你以为可以一走了之?”
宫仇眉锋一蹙,道:“为什么不能走?”
“你公然佩剑而行,违抗“金剑盟”所立的规矩,剑劈四剑手……”
宫仇一声冷哼,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意森然地道:“如此说来,你是‘金剑盟’的人了?”
白衣女子淡淡地道:“可以这么说!”
宫仇俊面倏沉,眼中恨意随之加浓。
就在此刻,被风之声传处,两条纤纤白影,飞泻而至,赫然是两个传婢打扮的白衣佩剑少女,同样,髻边各插了一朵红绒花。
两婢女匆匆瞥了宫仇一眼,然后向白衣女子施了一礼,道:“小姐,你……”
话声未完,目光触及地上的残躯断体,以下的话使顿住了,满面骇然之色。
宫仇忽地灵机一触,激动地道:“姑娘是‘红花会’的……”
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道:“不错!”
“红花会长的千金?”
“嗯:”
“邢玉娇?”
白衣女子粉腮微变,讶然道:“阁下知道得很清楚!”
宫仇栗声道:“你真的是邢玉娇?”
两婢女同声娇喝道:“你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宫仇听而不闻,双目暴睁,精芒电射,迫视在白衣女子面上。
白衣女子似觉对方神情有异,怔了一怔才道:“当然不假!”
宫仇顿时杀机罩脸,咬牙道:“邢玉桥,我要杀你!”
那声音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邢玉娇粉腮大变,骇然退了一步,惊怪莫名地道:“你说什么?”
宫仇一字一顿地道:“我要活劈了你!”
“呛!呛!”两声,两侍婢长剑出鞘……
邢玉桥一摆手,道:“你俩退开!”
两婢女怒视了宫伙一眼,退了开去,但长剑尤执手中,推备随时出手。
邢玉娇光盯视了宫仇片刻,才冷冷地道:“宫仇,我想知道为什么?”
宫仇用力从鼻孔里哼出了声,冷森而严峻地道:“你对‘辣手书生徐陵’不会陌生吧?”
邢玉娇如被蛇蝎噬咬般地全身一颤,花容失色,向前一挪步,道:“你说谁!”
“你的爱人‘青衣帮’帮主‘辣手书生徐陵’!”
“……你是‘青衣帮’……”
“在下是他结拜兄弟!”
“他……他人……”
“哼!‘青衣帮’瓦解冰消,我拜兄九死一生,全是你这蛇蝎其心的女人所赐!”
邢玉娇浑身簌簌而抖,粉腮一变再变,杏目中泪光晶莹,语不成声地道:“他……没有死?”
宫仇恨恨地道:“不惜,他没有死,你很失望,是吧!”
邢玉娇身躯一连几幌,梦呓般地道:“他没有死!他……还在人间……”
宫仇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的心机自费了!”
邢玉桥再向前逼近了一步,激颤地道:“他在哪里?”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不,你得告诉我,我求你……”
“你要得他而甘心?”
“宫仇,我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
“重下毒手?”
邢玉娇含蕴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幽幽地道:“请你不要这样说!”
宫仇鄙夷地道:“我该怎么说?”
“那是误会呀!”
“哼,误会,你亲自诱他到黄鹤楼赴约,亲自下毒,复派‘红花会’的高手追杀他,同一时间,‘青衣帮’总坛和散在各地的分舵同道‘金剑盟’血洗,这是误会……”
“我……必须要见他!”
“会的!”
“你答应告诉……”
“我带你的人头去见他!”
邢玉娇踉跄退了两步凄厉地道:“他要你杀我?”
宫仇咬牙道:“他要亲手杀你,不过,机会难得,我只好代劳!”
邢玉娇歇斯底里地叫道:“不,我要向他当面解释,我愿意死在他的手中!”
两婢女齐齐唤了一声:“小姐!”
一左一右,抢近前来。
宫仇暴喝一声:“邢玉娇,你很会演戏,可惜在下不会欣赏,认命了吧!”
喝话声中,一掌劈了出去。
两婢女同时娇叱了一声,剑芒打闪,疾攻而出……
宫仇中途变势,双掌分朝左右挥出,快逾电花火石,凄哼声中,两道剑光摇曳破空而去,接着,两条纤小白影,如断线风筝般飘泻三丈之外。
邢玉娇历叫一声:“宫仇,你以为我怕你!”
随着这一声厉叫,一道狂飙已迎胸撞向了宫仇。
宫仇修习“一元宝箓”,只差两成,便到达金刚不坏之境,一般掌力焉能伤得了他,是以他不闪不避,视若无睹。
“砰!”然巨响声中,挟以一声闷哼,宫仇寸步未移,邢玉娇却被一股无形的反震劲道,震得连退七八步之多。
她骇然了,她无法想像对方的功力究竟有多高?
宫仇一幌身,到了邢玉娇身前不满五尺之处,栗声道:“在你死前的一刹那,希望你对以往的作为,忏悔一番!”
邢王娇全身一震,目中暴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粉面肌肉牵动,几乎失去了原形,咬牙切齿地道:“宫仇,魔鬼,我这样死不瞑目!”
宫仇面冷如铁板也似地道:“邢玉娇,我拜兄当日如果死了,他一样死不瞑目,‘青衣帮’近千帮众,也没有半个会瞑目!”
邢玉娇突地掩面而泣,道:“宫仇,我求你,给我见他一面的机会!”
宫仇心中一动,但随即又被血淋淋的往事所掩,冷漠得不带半丝人情味地道:“办不到!”
邢玉桥狂叫一声。出手如电,猛袭宫仇西门……
宫仇本能地一挥掌。
“砰!”
惨号声中,邢玉桥飞栽两丈之外,但,她的娇躯一阵扭动之后,居然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仅横发散,樱口鲜血长流,雪白的宫装,前襟尽赤,惨厉如鬼,口中哑声嘶唤着:
“宫仇,你好狠!”
说完,娇躯晃了两晃,又栽回地面。
宫仇弹身上前,单掌上扬,就待劈落……
蓦地——
他眼前幻出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一个美赛天仙的妇人,陈尸炕床边缘,衣裙碎裂,下体血污狼藉,上牙深深陷入下唇肉内,双目圆睁,眼角尽裂……
那是他的母亲。
在荒村茅舍之中,被奸杀后的惨相。
他大叫一声,全身血管似要爆裂开来。
幻象消失了,眼前仍是那凄厉如鬼的邢玉桥,在他扬起的手掌下颤栗。
他收回了手掌,栗声道:“邢玉娇,我不杀你,让我拜兄亲手结束你的生命吧!”
邢玉娇咬牙站起身来,费力地道:“宫仇,我至死感激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办不到!”
“那……请你转告他,我在黄鹤楼头等候他,不论何时!”
“可以!”
“哦……你……最好收起佩剑,否则,你走不出十里地面……”
宫仇面罩恐怖的杀机,狂声道:“我现在正要找人杀,看他们流血!”
说完,转身疾奔而去。
他母亲惨被奸杀,陈尸茅屋之中的那一幕,在他的下意识中,已形成了一种疯狂的意念,每当回忆及此,他便只想杀人。
好杀他母亲的凶手是谁?有几人?他完全不知道。
他上山守猎归家之时,惨案业已形成。
他为此痛不欲生。
他本来是准备入镇打尖的,这一来,他已忘了饥渴,反身出镇,重上官道,顾盼之间,已奔行了约三里左右,正待绕小路扑奔母亲理骨之处……
突然——
破空之处,盈耳而来,听声音,来人不在少数。
他故意一缓身形……
“小子,站住!”
暴喝过后,是一阵收刹身形的声音。
宫仇陡地回身。
眼前,十三个黑衣剑手,呈半月形围了上来,这些剑手的胸前,各绣着一柄金剑,这已表明了对方的身份。
其中,一个胸前四柄金剑交叉的猴形老者,在圈内与宫仇正面相对。
宫仇面上被惨痛回忆勾起的杀机尚未消褪,现在复又浓炽起来,目中,闪烁着仇火恨芒,兀立不动。
那猴相老者被宫仇而上所带的无边杀机和恨意,看得老脸变色,但随即狞声喝道:“小子,通名!”
宫仇半晌才迸出两个字道:“宫仇!”
“本盟四名巡查是你下的手?”
“不错!”
“老夫‘金剑盟’属下‘黄旗坛主贺永’,现在你自动解下佩剑!”
宫仇冰寒至极地道:“你在做梦!”
“黄旗坛主贺永”嘿嘿一声冷笑道:“小子,难道你还想反抗?”
宫仇不屑地道:“反抗?哼,我现在正想杀人!”
十三名剑手齐齐面泛怒容,手按剑把。
“黄旗坛主贺永”暴喝道:“小子,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拿下!”
两名剑手,越众而出,扑了过去……
“找死!”
随着这一声刺耳的冷喝,但见寒芒一闪……
惨号破空而起,两名剑手扑势未变,脑袋已经离颈而飞。
惊呼声中,两股血泉吹起一丈来高,没头尸身已砰然栽倒,其余十一个剑手,一个个亡魂大冒,目瞪口张,面现骇极之色。
宫仇剑尖下垂,剑身上不带半点血迹。
“黄旗坛主贺永”做梦也估不到对方竟然有这么高深的剑术,眼睁睁地断送了两名手下,顿时目中喷火,额上青筋暴露,“呛!”的一声龙吟,长剑出鞘。
宫仇心中有一股亟待发泄的狂念,栗声道:“姓贺的,出手!”
“黄旗坛主贺永”襟绣交叉四剑,功力仅次于五长老一级,在武林中,已属一等一的剑手,口中微哼一声,“刷!”的一剑平削出去,剑至中途,连变八式,奇诡狠辣,惊世骇俗。
宫仇振腕挥剑,剑芒幻成了一片晶幕。
“锵!”的一声震耳交鸣,“黄旗坛主”竟然被震退了一步。
剑气纵横之中,双方搭上了手,展开了一场令人目震心悬的剑斗。
十一名剑手,被刺肤裂衣的剑气,迫得纷纷后退到五丈之外。
转眼过了三十招,双方无分轩轻。
宫仇因为不愿泄露身份,是以把“丑剑客”最厉害的一套“梅花剑法”藏而不用,仅以一般剑术应战。
“丑剑客”一代剑术宗师,所遗赠给宫仇的那本“万流同宗”剑笈,除了一套“梅花剑法”是他自创的独特剑法之外,其余的都是吸取各派之长而成,是以极为博杂,“黄旗坛主”再精,也无法从剑法中认出宫仇的来路。
转眼又过了二十招,宫仇大感不耐,把功力提聚到十成,剑势陡然加紧。
“黄旗坛主贺永”在“金剑盟”内,算是第一流的高手,在武林中,也是罕有敌手的剑士,想不到竟然斗不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愈打愈是心寒。
宫仇功力运足,剑芒暴涨,剑气如虹,几个照面之下,把“黄旗坛主”迫得节节后退,毫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
栗喝声中,一声折金联铁之中,“黄旗坛主”涌身暴退,手中剩下半截断剑,猴脸成了猪肝之色。
宫仇冷哼一声,举剑再进……
白光一闪,宫仇猛一偏身,手中剑势不变。
闷哼挟惨号以俱起,一柄飞剑,闪过宫仇左臂,而“黄旗坛主”已在同一时间被宫优一剑削去了半边头颅,脑血齐溅,横尸当场。
十一名剑手,一个个魂飞天外。
宫仇杀机戢俄,剑芒挥扫,惨号之声,撕空裂云,眨眼工夫,十一名剑手无一幸免,全做了宫仇剑下的牺牲。
一切趋于静止。
宫仇冷眼一扫狼藉的尸体,下意识的吐了一口气,还剑入鞘,取道奔向他母亲的墓地,半个时辰之后,墓地在望,那株埋藏着他身世之谜的巨松,像然在目。
一种谜底即将揭晓的兴奋,使他血行加速,心头狂跳。